樊星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李慧芳直直的走过来，她看起来比几年前胖了一点，一只手挎着包，身上也是很普通的衣服，很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老了一点。
听到动静，李慧芳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人死死的盯着自己，眼睛里说不出来的情愫。
尽管这么久没见过了，李慧芳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她的孩子。
纵然认出来了，李慧芳还是当做没有看见一样，直直的走了过去。
那表情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经过保安亭的时候，她眼睛直视，端着架子，身体都是僵硬的。
目光在躲避着，动作不太自然。
刷卡，门开，走进去。
动作快速，然而就在她刚刚进去，门还没关上的时候，从后面传过来樊星的声音。
“妈。”
......
“什么时候出来的？”
路边上，李慧芳把自己的头发捋到耳朵上，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
“今天。”樊星低声说：“妈，我...”
“别叫妈了。”李慧芳从自己的包里面拿出来了一张卡递过去：“这是你爸留给你的，我现在有新的生活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太阳很大，樊星的额头上全是汗，他听了这话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
他没有去接这张卡，李慧芳也没有在说别的什么，举了一分钟看他不动，直接把钱塞到了他的手心。
“你也别不要，这本来就是你爸给你的，拿了钱就走吧。”
塞了卡，说完话李慧芳转身就走。
樊星看着手里的卡，一种苦涩上了心头，他又一次叫了李慧芳：“妈。”
李慧芳这次没有停下。
他又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这次李慧芳进了小区。
......
樊星把卡插进机器里，想了一下才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屏幕上很快就显示了几个选项。
他点了一下余额。
35826.02元。
三万多点，对樊星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犹豫了一下，退出这个界面。
又点取款的选项，输入了50这个数字，很快机子就吐出来了五千块钱。
他把这个钱放进口袋里，出了银行等了一辆公交车。
洛城很多东西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公交师傅依旧勇猛，在宽阔的大道上肆意横行，把车开出了专业的水平。
最后下了车以后，樊星缓了很久才按捺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感觉。
眼前的大厦也已经翻新过了，商场门口人来人往，每个人光鲜亮丽，脸上都带着自信。
樊星走进这个商场，半个小时以后从里面出来已经判若两人。
像是刚进去的时候一样，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只不是这一次大多数都带着欣赏。
樊星本身就长得不错，即便是几年的监狱生活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了这一身稍微有点潮的衣服，走在路上人们还以为是那个明星出来了。
樊星不喜欢这么引人瞩目，他戴上了自己买的帽子，把手中换下来的旧衣服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你不得不承认的是，有的人生下来就光芒万丈，不管他经历了多少的黑暗，他所到的地方，就是万众瞩目。
天快要黑了，樊星在路边找了一个小旅馆，当老板问他要身份证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老板还以为他没有身份证，也没有继续要，伸出来五个手指：“加五十。”
樊星没有说话，抽出来一百放在前台，拿着钥匙上了楼。
进了房间一股发了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没有任何的不适，关门就扑在床上。
过了那么多睡不着觉的日子，现在可算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一夜噩梦。
☆、辞职
樊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房间里面没有表，他洗了一把脸，穿上昨天新买的衣服下了楼。
此时整个旅店很安静，老板趴在前台上还在睡，他抬头看了看时间。
才不过五点。
原来还早。
十年的生物钟果然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
樊星从小旅馆出来，找了一家早餐店要了两个油条和一碗小米粥。
因为时间太早了，早餐店也没有几个人，店里静悄悄的，只有墙壁上挂着的电视发出来声音。
电视上正在重播昨天晚上的一个综艺节目。
综艺是这两年才火起来的东西，樊星一直在里面看的都是政治类的东西，对于综艺还停留在《欢乐大本营》、《好好学习》这类的室内话谈真人秀，竟然不知道还能这么玩。
他一时看的入迷。
这是一档亲子户外真人秀，上面请了几个在娱乐圈有威望的父亲带着自己家的孩子到处做任务，此时正在演小孩子到各家去要蔬菜回去做饭，上面有个小女孩，长的软萌又可爱，说话的时候露出来自己缺的门牙，很是讨人喜欢。
樊星抬头看了一会小孩找食材，后面的老板娘给他端上来小米粥，正好挡住了后面的电视。
“小伙子是外地人吗？”老板娘很是健谈，声音憨厚，还给他带了点小咸菜：“还是第一次见你呢。”
这附近没有旅游景点，住的都是老邻居，像樊星这样的脸很难不引起人注意的。
樊星摇了摇头：“我是本地人。”
他态度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老板娘被他的态度打击到了，干笑两声，也不再搭话，转身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老板娘一走开，电视再一次呈现在樊星的面前，他本来想一边吃一边看的，结果刚刚抬起头，手中的筷子就掉在了地上。
樊星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人，像是要把电视机盯出来一个洞。
见到屏幕上那个人以后，樊星像是一瞬间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样，他全身都在发抖，喉结上下滚动。
此时老板娘把那两根油条也拿了上来，看到樊星这个样子还以为他被里面的情节迷住了。
“小伙子你也爱看这个节目啊。”她哈哈笑了笑：“我女儿也爱看，一天天就喜欢说百里好帅，百里好帅，要我说这个人哪里帅了，还没有里面的于建华好看，真是不懂小年轻的审美，你觉得谁好看啊？”
老板娘说出来了一堆的话，然而一句也没有入了樊星的耳朵。
他目光还没有从上面移开，上面的男人蹲下来把小女孩抱起来，温柔且贴心的拍着她的后背，上面打了几个花字。
【女儿都是爸爸的小棉袄】
“谁也不好看。”许久樊星才说出来这句话，此时因为太久没有得到回复，老板娘已经去招呼别的客人了，这句话像是他在自言自语一样，里面充满了凄凉。
接下来吃饭的时间里，樊星一直低着头，再也没有看这个电视一眼。
吃完饭以后樊星找了个开门早的超市买了一堆东西，然后又坐着公交去了长途汽车站。
几个小时以后，他从长途汽车站下来，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地方。
秦城监狱。
......
“你爸爸说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在里面等了一个多小时，朱一凡才一脸无奈的走进来，告诉了他这个难过的事情：“我们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
看得出来，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久没有人来看樊东，好不容易有个人来了，对方还避而不见的行为。
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樊星在朱一凡走进来以后就站了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一凡是知道他的情况的，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樊星长长的睫毛在动，他心里起了一丝的怜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有什么话想要跟他说吗，我可以给你转告。”
“不用了。”青年的声音依旧平淡，他把自己买的东西拿起来递过去：“麻烦您把这个给他吧。”
里面是一些秋衣秋裤，还有一些内衣。
朱一凡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忍不住提醒：“现在是夏天。”
“嗯，给他吧。”樊星坚持。
里面管的严，家里只能送一些内衣或者秋衣秋裤的东西，就连吃的都不能送。
可就算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也依旧没有一个人给樊星送过。
洛城的秋冬很冷，樊星每年都是硬生生的扛过来的，后来有个大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