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亲爱的(81)

蒋璃摇头,她想说她必须参加,可嗓子哽得要命。谭耀明和齐刚等人的葬礼一直是蒋小天在忙,时不时会跟她沟通相关事宜。

伍哥轻叹说,谭爷泉下有知也不会让你出面的。蒋璃压了好久才又把一场悲怆压下,她跟伍哥说自己想在这待一会,伍哥扫了一眼陆东深,但也没说什么就先离开了。蒋璃绕过中央舞池去了走廊深处,大厅的光线幽暗,走廊深处更像是罩在黑暗之中,

她的身影就被那条宛若人生漫长的黑暗渐渐吞噬,黯淡得形同一张老旧的岁月照片。

陆东深耐着性子等候,没急,没催。

又过了一会儿,蒋璃出来了。

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是苍白,尤其是在幽暗的光影里,那张脸惨白如纸。她始终没多言一句,坐回贵宾区的沙发座里,双腿屈起双臂环抱膝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中央舞池。

人人都说,凰天的舞池是用金子垒起来的,当姑娘们在上面曼舞轻歌时,一株株金莲就是搭建舞池的基石。

蒋璃看着看着笑了。她似乎听见凰天曾经的热闹,能听见下面的客人疯狂地在喊芙蓉的名字。她似乎又看见了谭耀明,匿在沙发里,燃上支雪茄,藏于凰天的热闹之中,她还看见了自己,没事总喜欢到后台去调戏姑娘们,她们围着她腻着小嗓子叫她蒋爷,她就打趣地问她们,你们是喜欢谭爷还是喜欢我啊?姑娘们就像是泥鳅似的黏在她怀里说,我们当然更喜欢蒋爷你了。

往日的热闹和此时的安静相互拉扯,曾经与现实层层叠叠交织如海浪。触景生情这四个字真是要不得,它是一把利剑、是锋刃,能将整颗心剖得鲜血淋漓还甘之若饴。

陆东深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于光影下而立,晦涩不明的浮动暗影落在他宽拓的肩膀上,他的俊脸几乎噬在暗处。他看着她,任由她在歇斯底里地平静,形同枯槁的木,沉默、悲凉。

直到手机响,蒋璃的肩头颤了一下。

陆东深接起,那边说完后,他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他走到沙发前,高大的身影映下,被头顶的光斜落,将蒋璃罩了个严实。蒋璃的视线被他挡住了,但也没移开,似乎她原本就不在看舞台,只是沉浸于悲凉的过往里。

许久,她才说,“陆东深,我累了。”

陆东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累了,我就带你回去。”

“回去?”蒋璃仰头看着他,眼里是迷茫是彷徨,喃喃,“我还能回哪去……”

陆东深收回手,眸底深处多了丝怜惜,“明天跟我回京。”

蒋璃一怔。

“在沧陵城的是蒋璃不是夏昼。”陆东深看着她,“夏昼,只是来解决天际酒店中邪一事,她不认识谭耀明,也不知道冬祭的事。”

“不……”蒋璃失声,“我不能走,谭爷的葬礼——”

“既然都不认识谭耀明,为什么要参加他的葬礼?”陆东深眉心微微一蹙,尽显严苛。

蒋璃盯着他,渐渐眼神暗凉,紧跟着起身就要往外走,下一秒陆东深长臂一伸就将她的腰揽住。这两日压在心头的愤恨和悲凉瞬间井喷,蒋璃发了疯似的推搡着他,“放开我!”

陆东深绷紧了下巴,任由她的怒吼的嘶喊,她拼命想要冲出他手臂的桎梏,他却是用了力的,紧跟着将她摁回沙发上,双臂朝两旁一搭,将蒋璃结结实实困在他胸膛和手臂圈成的狭小空间里。

“陆东深你混蛋!”蒋璃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捶打他的胸膛,推搡他的肩膀,他身上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衬衫凌乱了,但仍岿然不动,任凭她在他怀里嘶吼。

直到他脖颈被她尖细的指甲抓伤,洇出了血迹,直到她红了眼质问他凭什么这么做。陆东深腾出只手,绕到她的后脑一控,俊脸几乎压上她的,嗓音低沉有力,“凭你现在已经不是谭耀明的女人了。”

蒋璃怔怔地看着他,很快,眼眶聚集成泪,滑落。陆东深松开箍着她后脑的手,修长的手指攀上她的脸颊,为她拭泪。可泪水像是场倾盆,控制不住,他就一点点给她擦拭,耐性十足。蒋璃的内心终于崩塌,抱住陆东深的脖子,脸颊埋了过去,紧跟着狠狠咬了他的脖子。

陆东深没动,任凭她的发泄,他闻到腥甜的血气味,她这一下子咬得不轻。

许久,蒋璃才松口。

他脖颈就赫然出了道血印子。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有气无力地说,“陆东深,算是我求你了,让我送谭爷最后一程吧。”她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如果陆东深有心阻拦,派上几名保镖就能将她严防死守,她跟这个男人硬拼不得。

陆东深挺直了身子,将她的头揽过来,轻抚,语气自上而下落下,“不行。”

蒋璃从他怀里抬头,死盯着他。陆东深居高临下,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力道虽轻却足以让她避让不开,他语气淡淡,可微凉的语气下匿着强势,“除非,你不想让谭耀明的葬礼顺利举行。”

第107章 是

午后,天阴了下来。遥远的天际线坠着沉云,大坨遮着光亮。

下了雪,触目皑皑。

沧陵鲜少下雪,往年冬季雨水较多,再恶劣的天气也不过是雨加雪,哪像是今日这般鹅毛大雪。

蒋璃被陆东深带回了天际酒店,房门口守了两名保镖,除了陆东深外,只有房间管家能自由出入。照理,如果蒋璃想要硬闯,两名保镖不是她的对手。但她选择缄默,一直待在房间里没为难管家和保镖。长窗被飞雪迷了视线,整个沧陵城上了白妆,飞檐青瓦都改了颜色,那一条条见不到头的长街也披上白霜,从房间这个高度看下去,宛若整座城池都挂上了挽联,飘摇在冬季冷风之中,为沧陵谭爷的逝去而悲歌。蒋璃洗完澡后就一直坐在长窗前,凝在发梢的水珠承受不了重量抵在她棉白色的衣衫上。她怀里抱着那件沾血的长衫,目光透过玻璃,跃过呼啸的冷风,穿过层层叠叠的飞雪,静静注视着这座城,这座给了她三年安逸的城。

房间里的电视开着。吵吵嚷嚷的,是当地的电视台,里面沸沸扬扬的尽数都是谭耀明于冬祭自尽的消息。电视台倒也好,一些报道都知道收敛着来,不偏不倚的报道,对于谭耀明暗地里所做之事没有隐藏,对于沧陵上下的悲凉也如实报道。

但网络上的消息就五花八门了,褒贬不一。

那些跟风的帖子就犹若雨后春笋,夹枪带炮,还有质疑蒋璃的,甚至有开玩笑说,谭耀明是被蒋璃的巫术给害死的。等等言论,对方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成了蝴蝶效应,流言四起,伤人于无形。

整个沧陵城闹得沸沸扬扬时,陆东深正在酒店的最高层开会,从落雪的午后到天色将暗他都没有停歇。

期间接到房间管家的电话,那边在说,他在听,过程中没说一句话,最后才道了句,好,我知道了。通话结束后,他看向大家说了句,继续。

陈瑜作为天际集团的调香师参与会议始终,可心思不在会议的内容上。她零星听到一些消息,说是陆东深只身前往警局捞了一个女人回来,关在酒店房间并且有人把守。

她不想承认太多事情,可即便如此她也有预感,那女人就是将沧陵城搅得天翻地覆的蒋璃。

陆东深开会的时候向来一丝不苟,参会人员都在高度紧张,陈瑜怎会不知陆东深的喜好,但脑子里就是万马奔腾,尤其是陆东深微微扭头时,他脖子上有一半掩在衬衫里的血印就会显现。很多人都有不喜欢被人碰的地方,陆东深有严重的洁癖,不喜欢被人碰的地方就很多,尤其是脖子。可现在,那一道血印子就在他的脖子上,一看就是咬上去的。暂且不说对方下口有多狠,就说陆东深纵容对方咬了自己的脖子这件事就引起她的警觉。这个位置轮谁看了都觉得暧昧非常,陆东深出身陆门,作为陆家长子又是极其注重仪态仪表,怎会任这道痕迹显露人前。

陈瑜也不笨。

她明白,其实这是陆东深的一种宣告,对外的宣告,至于他想宣告什么,陈瑜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她宁愿做只鸵鸟,只求他的不离不弃。这是陆东深在沧陵天际酒店的最后一场会议,他在沧陵的时间不长,可足以让人心惊胆颤。先是解决了酒店中邪危机,无声无息间将酒店中高层大面积换血,果断绝决地拿下官阳区最有价值的地皮,更重要的是彻底瓦解了谭耀明在城中的势力,而邰家,因为之前跟谭耀明合作的川阳地皮项目也受到牵连,导致一时间的元气大伤。在座的各位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镜的,坐在会议桌正中间的这个男人,轮步步为营谁都不及他,这次连邰家都折进去了。商场之上,一箭双雕已是难得,但他一箭多雕,可见在平静的外表下藏了多少让人猝不及防的铁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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