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连连点头,说得没错,只要能吃饱饭,他们啥都愿意干,国家让干啥就干啥,说往东绝不往西的!
几个领导左右看了眼,心里暗自点头,觉得这个生产队风气还是不错的,没读过书的农民同志思想觉悟都还挺高的。
正跟他们说话这位,虽然略微浮夸了些,但小老太太这股子激情劲儿值得鼓励,许多年轻人都没这样的激情呢。
宣传部借调来拍摄记录资料的小吴忍不住给这位大娘拍了一张照,就定格在她双眼放光吹大牛的脸上,还有她怀里抱着的那只肉嘟嘟的团子拍着手掌附和。
小吴心里起了个心思,觉得这是不错的宣传点,以乡下老太太大谈建设祖国为切入点激励新一代年轻人要积极向上努力奉献为国家发光发热,小吴觉得这是个很好,有着积极意义的宣传点。
还有老太太怀里的三岁小孩儿,也可以加进去,人家三岁孩子对这些也能说个一二来呢,知道要努力干活,才能吃饱饭吃肉。
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努力,作为国家的中坚力量的青年人难道不应该更加上进更加努力吗?
现在城里那些工厂那些单位里头的年轻人,捧着一个铁饭碗潇洒度日没想过改变什么,就过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陈书记这种上过战场的老前辈看不惯,总说这样风气需要改改,国家百废待兴,年轻人就该有激情,有活力,积极投身建设国家才是。
一行人走着走着就走到远处,这边是围栏的最尽头,此时那边已经被挖出来个大坑,有个人在里头,挥着铁铲,吭哧哼哧把土往外铲。
那人埋头苦干,似乎压根没注意到周围,也没发现有人走近,一心专注挖土。
穿着土灰色麻布汗衫,黑色麻布裤子,裤头卷到了膝盖,看背影像个年轻力壮的年轻男人。
几个领导眼里满意,对这个埋头苦干的社员有了好印象,其他社员见他们过来了都停下来看热闹,就这个踏踏实实干活儿,是个勤快肯干的好同志。
小吴手快给了个快门。
陈秋花微微惊讶,那坑里竟然是她三儿子?
一上午过来就没瞧见儿子,陈秋花以为儿子又跟哪几个狐朋狗友躲懒去了呢,没想到会在这里独自挖坑?
陈秋花还有些不敢相信,眨了眨眼睛,她好吃懒做的三儿还在坑里吭哧哼哧干着活儿呢。
还没等陈秋花喊儿子,团子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想法没那么复杂,见着小半天不见的爸爸就高兴,小奶音脆生生喊了句爸爸!
王县长三人惊讶地回头看眼团子,问道:“这是你爸爸?”
团子重重点点小脑袋,神色骄傲,“嗯,是音音的爸爸!”
这时,埋头干活的年轻人已经听到了声音,他抬头看过来,一张俊脸显得阳光而爽朗,喘了口气儿灿烂笑道:“诶!”
“妈,大哥你们咋往这儿来了?”
几个走近前,就干脆蹲在坑边,跟他说话儿。
孙秘书指着这么大一个坑,问说这是干什么的?
秦于礼笑道:“同志是打哪儿来的?恐怕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吧?您不了解,咱们这儿靠山,小东西多,尤其是这个位置最靠近山头儿,挖个坑,万一要是有那什么东西跑下来,一不小心还能栽进坑里。”
“咱们老农民做事就讲究个心安,无非是多费点力气的事儿,要是能抓到什么,也能给乡亲们加顿餐,抓不到也不亏,就当是开荒,明年这边填上土,种点庄稼菜什么的都不错。”
这个坑虽然还不深,但面积还真不小,旁边还有好些连根铲下来的野草,等明年春天填上土的确能种点什么。
本来这种山地就实在还硬邦邦的,要开荒不容易,现在挖了这么个坑,能多种点是一点,的确是好事,反正现在开荒了也不能归个人,也是国家的。
几个领导听了点点头,又见这个小兄弟弄得满头大汗,看着挺辛苦的就招呼他歇会儿,聊聊。
“大娘,原来这是您儿子啊!您要不说还真看不出来,这小伙子挺踏实的。”
陈秋花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了,这话儿啥意思?她看着不踏实?
陈秋花没说,还挤出笑容道:“这俩人,秦国树是我大儿子,这个叫秦于礼,是我三儿子。”
王县长三人听了,心里怪稀奇的,这家人看着好像和普通农民不太一样。
当家的老太太都五六十岁了还能说会道,胆子大不怯场,三岁的孩子养得也好,很有一股灵气在。
孩子的大伯和爸爸就更不用说了,大伯是生产队队长,虽然看着老实了些,但应该是个能力还不错还一心为民的好队长,这种小基层干部能做到这样的就算很好了。
再看看孩子的爸,年纪很轻的一俊小伙子,踏实勤快有觉悟,别人削木头做围栏,这些活轻省些,他已经想到前头来了,还主动一个人跑回来开荒挖坑,这种活儿最累人了。
心下对这年轻人有了更多的好感。
秦于礼也没推辞,麻溜地爬了上来,话不咋多说,就是别人问他的时候,才说话,踏实勤勉不骄不躁,孙秘书记下了这人。
后面的路陈秋花就没强跟了,社员们也各回各位干活儿,几个领导在秦国树的带领下参观了生产队的粮仓和食堂。
见到里面存粮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脸色有些难看,农业部的崔玉崔局长走近前一袋一袋打开看,发现全是粗粮,没有一粒细粮。
秦国树苦笑:“我妈说话虽然稍微夸张了一点,但没说错,咱们是粮食紧张,情况有些不大好。”
“秋收后,交了公粮剩的粮食本就不多,仅有的细粮全部拉去粮站换了粗粮回来,看能不能多撑着一阵子。”
“三位领导同志也都看到了,就算是全换了粗粮,也吃不了多久,食堂一顿再怎么节约消耗的也不少……”
几个领导走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公社书记黑成煤炭了。
秦国树觉得这是自己唯一一次替全生产队上下争取的机会,没顾忌他在当场,把难处全说了。
又因为早上写过一份报告,梳理过这其中关键,他没手忙脚乱,说得很有条理,句句都在理上,就像他妈说的,只要能让社员们吃饱,他们是干啥都愿意的。
中午是不回去吃饭的,食堂那边组织了人把饭送过来,一人一碗糊糊,喝完接着干。
这边一直干到了傍晚才收了工,社员们陆陆续续走回去,赶着去食堂打饭。
秦于礼出了一身汗,不方便抱着团子,就干脆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扶着。
一行就四人,秦老头陈秋花,秦于礼和团子,至于二媳妇提前下工去公社小学接几个孩子回家了。
本以为就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下工回家,谁能知道老天爷他来了票大的!
轰隆轰隆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山上疾驰而来,待近一些,几人看清楚了,那是一只不输于上回的大野猪!
陈秋花让吓了个腿软,别看她老在社员们面前吹牛,实际上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逼数。
见到野猪一双腿全软了,能提起精神逃命,陈秋花就很佩服自己了。
当下她愣了下,哑着嗓音喊:“快跑!”
秦于礼估计了下野猪的速度和距离,觉得逃跑不太现实,正左右看了下,顺手捡起了今天削好的一根尖一点的木棍子。
还让把崽子一把塞给他爸,“爸妈,带着你们孙女躲远些。”
团子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为啥,她没觉得有危险,就想到……他们有肉肉吃了!
秦于礼站在这头儿,看爹娘互相搀扶着躲远了些,才咬了咬牙,拍了拍木棍,摆开架势准备跟野猪来个生死决斗。
这番心理建设和准备没派上用场,野猪冲得很猛,更奇的是它竟然中途略微转了下方向,直直冲向秦于礼挖好的大坑中,一头撞晕在坑底。
秦于礼:“……”
秦老头陈秋花:“……”
看得目瞪口呆,当真是惊多于喜了。
天还没黑呢,就有野猪大咧咧地从山上跑下来,还自投罗网一头撞进今天挖好的土坑里。
说真的,如果不是作为猎物这点,陈秋花真想问问这野猪大兄弟,它是不是偷听他们说话了?知道要找死就得撞坑里,这坑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陈秋花自己先笑了,笑完了招呼傻愣愣的老伴儿,“赶紧去啊,去帮儿子忙,顺便给那头傻猪补上两刀子,以防它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