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觉得当初在父亲去世、叔父重伤、家族还未从射日之征中恢复元气的情况下重建云深不知处，都没有现在这样让他焦头烂额。
“怀桑，刚才我问过大哥，他体内的戾气只是大幅度消减，并没有完全根除。若是之后戾气侵扰又变得严重了，你打算怎么办？”蓝曦臣扶额，头痛地问道。
聂怀桑没说话，但他不说，蓝曦臣也猜得到，答案大抵是“再来一次”。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放任别有心思的聂怀桑回到对这一切尚一无所知的聂明玦身边，恐怕事情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便试图挽救道：“你要不要在云深不知处再住一阵？”
聂怀桑果断地摇头：“我要回清河。”他跟聂明玦分离数十年，明知聂明玦的尸身在何处，却无法得见，只能任由自己最爱的大哥永生永世跟害死自己的凶手困在一副棺里。如今上天垂怜，让他得以再见大哥，没有特殊情况，他才不要离开大哥。
蓝曦臣还待再劝，聂怀桑抢先道：“二哥，你无法劝说忘机兄放弃寻找魏兄的魂魄，现下也是无法劝服我的。”
“你……如何得知……”蓝曦臣如玉的瞳孔猛地一缩。忘机的心思，就连蓝家内部都只有他、叔父和几位长辈知晓。当初叔父震怒，狠狠责罚了忘机的同时下了封口令，自此无人再敢提起。忘机如今外出夜猎，总会奏一曲《问灵》，问问他们是否见过魏婴的魂魄。这件事，就连他也是前不久刚刚发现的。聂怀桑却是从何处知晓？！
蓝曦臣看向聂怀桑的眼神中带上了点审视。从今日这番交谈来看，怀桑真是知道不少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看来他并不如从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只是个游手好闲、喜好玩乐的闲散公子。蓝曦臣虽不愿以恶意去揣摩人，但也想不通聂怀桑这般藏拙是为了什么。
见蓝曦臣陷入深思，聂怀桑知道自己今日透露的信息已经太多，难免引起蓝曦臣的警惕，便直白地道：“二哥你不必担心，我全部的目的，就只是保大哥长命百岁而已，别的我一概不想。”
蓝曦臣被猜中心思，手指不自觉地搓了搓手中的裂冰，大觉不妙。今日这场谈话，在他心神不宁的情况下，竟好似被聂怀桑牵着鼻子走。他明明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心思竟已如此深重，若放任不管，定无法一直相安无事。只是现在怀桑的亲大哥还在前厅等着接弟弟回去，蓝曦臣并无立场、也无能说得出口的理由劝阻，只得放聂怀桑离开。
目送聂家两兄弟下山，蓝曦臣看着聂怀桑极力掩饰、但仍掩不住的雀跃，眉头轻蹙。怀桑在聂家听学的时候，明明对大哥怕的很，怎么突然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走在大哥身边都恨不能黏上去，好似大哥是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怀桑身上，到底出了何事？
TBC
第九章
聂怀桑紧跟在聂明玦身后，一错不错地盯着聂明玦的后脑勺，似乎觉得自家大哥的后脑勺也十分威武强壮，霸气好看。
聂明玦忽然回过头来问他：“你的刀呢？”
聂怀桑猝不及防撞上聂明玦的视线，眼中的情绪没来得及隐藏，吓得赶紧低头，懵了一阵才想明白聂明玦的问题，登时又吓出一身冷汗，嚅嗫着道：“我……没带……”
“哼，没带，那你若是遇上邪祟了怎么办？拿你宝贝的扇子砸死他吗？”聂明玦没好气地说。
“有大哥你在嘛。”聂怀桑小小声地说道，语气中不掩亲昵和依赖。
聂明玦有些惊讶又有些生气地横了他一眼，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以前聂怀桑怕他怕的很，前几天他才刚烧了聂怀桑那么多宝贝，现在怎会对他这么亲热？怀桑对他这般信任，他是很高兴的，保护这个弟弟不受伤害也是他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可他不可能一辈子陪在怀桑身边，怀桑总是要学着独立的。
“别想着偷懒。你那刀根本还在我屋里，以为我没看见？回去就把它拿走，给我佩好了！”相较于以前发现聂怀桑没有佩刀时的愤怒，聂明玦此时的语气算是十分平和了。
聂怀桑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开心不已。他能明显感觉到聂明玦的心绪平和了许多。只要自家大哥能免受刀灵侵扰，他自己如何都无妨。
两人回到不净世时，在门口碰上了刚刚到达的金光瑶。金光瑶一见他俩，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迎上来一行礼道：“大哥。怀桑。”
“你怎么来了？”聂明玦疑惑道，“没接到我的消息吗？”
“自然是接到了，所以才要来看看。”金光瑶笑道。
“进来吧。”聂明玦转向聂怀桑，见他要跟上来，立刻眼睛一瞪，道，“还不去拿你的刀？”
聂怀桑脚步一顿，视线在聂明玦和金光瑶之间转了转，这才不情不愿地拖着长音应道：“哦——”似乎对聂明玦支开他单独与金光瑶说话有些不满。
聂明玦没理他，径自领着金光瑶进去了。他前两天传了信给金光瑶，让他以后不必来不净世为他弹奏清心音了，想必金光瑶此来是来询问缘由的。这些事情，怀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聂怀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眼中情绪晦暗不明，脚下一转去了聂明玦的卧室找自己那把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的刀。
可怜的佩刀在自己主人手里的时间怕是还没有在聂明玦手里的时间长。聂怀桑把刀拿回房间丢在桌上，觉得自己应该再去买几把扇子。只有手里一把白扇子也太寒碜了些。或许还应该去买点空白符咒来画画。现在他用不了灵力，不如借鉴一下魏兄的方法，随身带点防守或攻击的符咒，也好勉强有点自保之力。
魏兄……聂怀桑想到少年时的好友，拿扇子敲了敲下巴。上辈子为了给大哥报仇，他设计让莫玄羽献舍，带回了魏无羡，倒是意外成就了魏无羡和蓝忘机的好事。这一次他是绝对不会让大哥再像上次那样早亡的，那么魏兄怎么办呢？还要把他弄回来吗？
聂明玦坐在上首，简单地跟金光瑶解释了一下自己体内戾气已消的事。金光瑶一愣，当即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向聂明玦道贺。聂明玦大手一挥，道：“不必。你记得上次答应我的，在两个月之内处理掉薛洋就行。”
金光瑶脸上表情一僵，很快又真诚听话地道：“那是自然，大哥放心。”
“嗯。你得了空也不必来我这了，在金麟台好好休息休息吧。”聂明玦道。
“是，多谢大哥关心。”金光瑶笑着应下，看了看门外，又道，“我看怀桑方才的表现，已经不生气了？”
“他去曦臣那住了几天，可能曦臣劝导了几句吧。”聂明玦道。
金光瑶点头道：“二哥确实通透。大哥您也对怀桑温柔些，有些东西他喜欢，又没有什么坏处的，便依着他吧。怀桑也不小了，总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你净知道替他说话。”聂明玦轻哼一声。
“哈哈，我也是看怀桑这份洒脱，在仙门百家中实属难得。那我过几天给怀桑送几件礼物来，大哥您不会再把它们烧了吧？”金光瑶笑出了两个酒窝，水灵灵的大眼睛笑意盈盈，明亮至极，看起来亲和力极强。
聂明玦瞪了他一眼，默许了。
向聂明玦告辞，一出不净世，金光瑶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当初会答应聂明玦在两个月内解决掉薛洋，是因为根据他的计算，至多只需再一个半月，聂明玦就会彻底压制不住刀灵，走火入魔，到时他算好时间再推一波就可以让他爆体而亡。没了聂明玦这个执拗又不肯给金光善一点面子的人逼迫，他就能想办法把薛洋的事情糊弄过去。
可是聂明玦的情况怎么会突然改善了这么多？金光善为了阴虎符，是断然不会放弃薛洋的。这两个人完全相反的要求，他要如何满足？！
金光瑶回到金麟台，取下帽子脱了外衣，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眼神忽闪得厉害，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要不去二哥那散散心，顺便向二哥打听打听大哥的事吧。在二哥身边总是让人身心轻松愉悦的。金光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聂明玦回到房间时，原本放着聂怀桑的刀的架子已经空空如也，知道聂怀桑总算将自己的刀取走了，感到有一丝丝的欣慰。结果晚膳时聂怀桑来到餐厅用餐，聂明玦定睛一瞧，这家伙又只带了一把扇子，不见佩刀，险些把聂明玦气个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