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该怎么办?中也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他原本还以为可以稍微晚一点再去想这件事的,但眼下的情况告诉他,不能再继续拖延了。
或许应该再换一个藏身的地点。更隐秘的,更安全的——不要再追求什么大隐隐于市之类的荒唐说法了。
港黑大楼就是个挺不错的理想藏身地点,中也觉得他有必要说服鲁迅接受他的这个念头。
“中也先生。”王羲之叠起报纸,抬头看着他,“这里被发现了吗?”
中也还在兀自思索着,也没有多想王羲之的问话,只随意地“嗯”了一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多么鲁莽,急忙解释说:“没有没有,你别瞎想。”
“我又不是聋子,真是的……”王羲之小声咕哝了一句,无奈地看着中也,又说,“无论出现了怎样的情况,我都希望您可以告诉我。就算现在的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决定权,但我希望我仅有的知情权也别被剥夺……可以吗?”
她低垂着头,声音也逐渐轻下去了。她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而已。
中也沉默了,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他当然能够理解王羲之的心情,如果将他抛在同样的情状中,他也会和现在的王羲之一样,甚至可能会比她表现得更加激进。
他们都是无法容忍自己身处于一片无知的迷雾之中的那种人啊。
但就算无比理解,也完全能够感同身受,中也却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说出噩耗。可能现在的纠结心情,单纯只是出于他自私地不希望王羲之感到不安吧。
“我知道了。”说着,中也轻轻拍了一下王羲之的后背,像是小小的抚慰,“我会和你说的。”
王羲之冲他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无聊地抽拉着客厅里所有的抽屉和橱柜,大概是已经闲到了极点。中也忽然有几分愧疚。
说不定说实话会好一点。他知道的,王羲之心里有自己的考量。
屋外一声沉重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上了门扉,听得王羲之一阵心颤。暗下的灯忽然再度亮起,投下的白色灯光却给予不了任何安慰,反倒是将仅存的温度统统都抽走了。
而后又是一声响,这一次带动着墙体都在一起震动。
中也快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望去,能看到的只是几个人影,瘦瘦高高的,站在门外,戴着黑色口罩黑色帽子,根本看不清长相。中也不清楚他们这算是在友善地敲门,还是单纯地想要给予他们威吓。
中也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周围看不到他手下的踪影,中也怀疑先前出现的房屋外围的那几个人只是诱饵而已,真正的主力应该是站在门口的他们。
啧……
中也忍不住咋舌。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上这样的当。
现在后悔也没用。已经被“正大光明”找上门了,他应当先处理眼下的事情才是。
“他们来了?”
王羲之的语气听起来异常平静。
这会儿似乎也没有了再继续隐瞒的必要。中也点点头,应说:“没错。”顿了顿,又提醒她,“你小心一点。”
“嗯……”
敌人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中也站在门内,内心焦急。他向外看了好几眼,并没有在这之中看到有任何像是小头目模样的人,就更别说那个叫做徐志摩的幕后黑手了。
难道这一次只是派了几个小杂鱼来探探风吗?亦或是像是那只忽然爆炸的鸽子一般,只是某种恶趣味的警告手段?
真可恶。中也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敌不动我不动完全不是中也偏好的战术。中也憋得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大打一顿,但眼下似乎只能维持现状。于是中也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差了。
终于,他们挪动了一下——他们拿出了背后的枪,开始对着门扫射,枪声响到喝了一条街的住宅里都传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中也急忙蹲下身,躲开弹道可能行进的轨迹,心里涌上了几份愤怒。
这群人,做事的方式未免也太张扬了一点吧。
尽管木门坚实,但也顶不住机·枪的乱扫,很快就变得千疮百孔,失去了所有的防御力。他们冲了进来,依旧是拿着枪一顿狂扫,但这些子弹却怎么也无法再在空气中无阻地穿行了。
控制着重力,所有的子弹全都沿着原本的轨迹飞回原处。有几人在流弹之中丢了性命,但很快这些人数空缺就又被填了上来。
“嘁……看起来没几个人,怎么打起来了以后还能冒出来这么多?”中也忍不住小声吐槽了这么一句。
港黑的人已经把王羲之重重包围了起来,确保没有其他人可以靠近她。
这是个相当安全的保护圈,可王羲之却总觉得有些不自然,还有几分不安。
敌人前赴后继地赶来,从前门涌入,从后门闯入,甚至还有几个打破了天窗,直接从半空中突入了屋子里。
简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接下来可从地底钻出来啊,中也暗自想着。那样不就和土拨鼠一模一样了呢。
其实这些都是一群杂鱼而已,并不需要太多的精力和体力,就能轻松的消除,但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让中也无法分神。他也知道有几个手下被这庞大的人数拖倒了。
实在很难想象徐志摩如何集结到这般可怕的人数,也很难想象之后是否还会是这样的情况。
中也努力不让自己回想起一群老鼠咬死大象的故事。这种时候想到这种事,难免有点太晦气了。
“中也先生——”
一片嘈杂之中,王羲之的声音难以传到中也的耳朵里。虽然很艰难,但还是成功了。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她相当不安,甚至越来越不安了。
“不用。”中也没有回头,只冲着她大喊,“暂时还不用!”
就算是现在停下了,接下来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届时说不定反而会更加应接不暇。中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中也都这么说了,王羲之便就收起了这个念头,继续躲在保护圈中——不安地、不甘心地躲着。
忽然,地面猛烈地震动了一下。木地板被锯开了一跳凹槽,王羲之脚下的地板不堪重负,竟整个凹陷了下去。
她踉跄了一下,努力抓住身旁的烧鹅小弟的肩膀,尽管努力稳住了身子,但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她能感觉到地板下有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脚,试图把她往下拽。
嚯,土拨鼠战术真的出现了。
王羲之努力挣扎,可却无法挣脱,心中不由得愈发惊慌。
地板凹陷地更加厉害了,那个抓着她的脚踝的人露出其形——也是个用一身黑遮挡了面容的人。只露出一双玄黑的眼。
缓缓地,这双眼中浮起金色的涟漪。王羲之的肢体变得僵硬,意识却异常清晰。她仿佛见到了美杜莎的石化之眼,可她不是——她心里很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她的异能。
她的异能被夺走了。
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走近,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异能在逐渐扩散,但却无能为力,唯有绝望感无比清晰。
这是,过去被她施以异能的人,他们心中的绝望。现在一分不差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原来是这样的体验吗?果真很痛苦呢……
王羲之倒是挺想哭,可身处于被暂停的时间中,连眼泪都落不下来。
真可悲啊……
“这场是死的城廓。”
是个陌生的声音,念着她熟悉的需要,一点一点走近。她的话语很像是悲哀的低吟。
“唱着别离的歌,陪伴着说不尽的死者永久的寂寞……
“……『生死场』。”
第31章 三十一片鹅毛
她的话语使空气也随之凝固。一束光线自她足下蔓延出去,是平缓的流线型。王羲之看着这道光线将她与黑衣人隔开。
生与死被这道光所隔开。王羲之所立足之处变成了一片纯白的空间,黑衣人被拽入了与他相同的暗色空间中。
前者是生,后者是死。所谓生死,其实也就只是紧紧相依的彼此罢了。
纯白与黑暗拼成了阴阳之阵,但现在谁都不会刻意去注意这一点。在意识能够反应过来之前,被夺走的异能已经回到了王羲之的身体里。黑衣人倒在地上,像是已经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