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她久久没有听到声响,尴尬又疑虑。刚走出阴影,突然看到站在拐角处的白湄。
“啊!”白雅被惊吓到了!任谁大晚上看到一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突然出现都会觉得惊悚万分。
“二妹。”
被当场捉包,白雅十分尴尬。
“对不起。”虽然偷窥不是她本的意。
“无碍,纸包不住火,不过幸好那人是你。”
白湄倒是淡定,她虽和这个性情大变的二妹接触不多,却明白对方不是爱嚼舌根的。若今日撞破此事是白婳,怕明日便是她身败名裂之时。
“不知二妹可愿再给我个脸面,与我一坐?”
白雅细瞧了眼,见她眉宇清淡,并无泪痕,道:“却之不恭。”
皎月高悬,秋风飒爽,院子角落石桌上,两人相对而坐。
“那人便是长姐心悦之人?”夜色美得坦荡,白雅忍不住直言。
“你想当说客?”白湄侧首,一头乌发让白雅由衷羡慕。
封建如古代,是什么能让一个女子披头散发随衣出门?要么是至亲好友,要是心灰意冷。
白雅摇头,看来柳姨娘前几日到雅馨苑一事白湄已知晓。
“你不懂。”白湄神色微紧,庄雅不再。俯身捡起刚刚被她随手丢弃的发簪。
“也有可能是旁观者清。”她似乎料定白湄会开口。
白湄捉着发簪的手一顿,语气不明:“你也觉得我痴心妄想?”丹寇刺入软肉,鲜艳的颜色提醒着她的愚蠢,原本净色才是她钟爱的。
白雅摇头。白湄不容她人怀疑她们的感情,但她自己本身就在怀疑。不然双眼不会一片孤寂,不会迫不及待反驳。
因为在意,所以掩饰。
“一年前,我救了他,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暗卫,那时候我便想,哪怕是一个暗卫,我也认了。”初识,她从未介意他配不上她。宫宴后,她才发现,原来是她配不上他。
白湄说的他是回朝不久的二皇子萧瑾琮。若不是年初宫宴,白雅还记不住他的脸。
白湄嘲讽道:“可是,他骗了我。”原来,他有那样高不可攀的身份。原来,他说的娶不是明媒正娶。在他眼里,区区一个侧妃已是高攀,却不知她平生最恨的就是妾。如她亲娘一般,一生都要活在旁人的阴影之下。
阳安城有言,三皇子气质不凡,容貌不俗,一举一动堪称皇家典范。二皇子一身血性,性格耿直,言行间自带皇家正气。四皇子沉稳内敛,颇具才情,深得帝皇重新。三位皇子都是皇帝看重之人,亦是储君人选,各成一派,表面称兄道弟,私下斗得水火不容。
卫国公府因着萧惠仪的关系,隐隐与三皇子有牵连,又怎会容许白湄嫁给三皇子的死对头二皇子呢?一臣不二君,自然也不能脚踏两条船。
原本白雅是相信白湄的,她理智聪慧,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柳姨娘许是怕她惹祸上身,才让她断了二皇子的念头,却不知情爱一事怎能说断就断?
而她也想岔了。实际上,年初二皇子潜入雅馨苑的时候郭尉早有察觉,一经查探才知道去年二皇子身负重伤被白湄所救,然后才有了后面牵扯不断的关系。
早年白雅不得宠,分得的雅馨苑最为僻静,每每二皇子翻墙都需借她的地一用,说来她这个主人该是帮凶才是。
她以为的随缘,后发展成了孽缘。
“你仍喜欢他?”
“情根已种,再难忘怀。”
白雅一时无言,情爱让人失去理智,无论结果如何,只希望那二皇子对她也是有情的。
白雅低囔:“难怪你不愿嫁给薛凌浩。”
白湄笑得清冷:“我既不爱他,便不该辜负人家。”
“那你便甘愿,当一个妾?”白雅知道白湄虽是庶女,却从来都是骄傲的。堂堂二皇子,身后还有强势的母族,不可能娶一庶女当王妃。
不是王妃,不就是妾吗?
白湄没有说话。双眼盛满了迷茫,其中的痛苦她无法感同身受。此前她不曾尝过男女情爱,自然无法理解那种痛若心扉之感。
想来白湄要的也不是建议而是倾听。
两人一时无言,突然,白湄笑道:“你知道吗?姨娘说我最像母亲。”
白雅不解,心知她说的母亲是文世洳。
“姨娘是被祖父强塞给父亲的。姨娘的父亲是祖父部下,亦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是姨娘被许给父亲后,两人一直未圆房,直到老夫人使计让两人有了夫妻之实。”
难怪卫国公府对柳姨娘的态度如此微妙,原来不仅仅有白源的缘故。
“听闻那事之前,父亲与母亲从未红过脸。然而那天之后,母亲气得回了娘家。不久,姨娘怀孕,她忐忑不安,小心遮掩,但还是被父亲发现了。父亲恨极姨娘,趁祖父外出,一碗堕胎药就想把我杀了,母亲却回来了。”
“听闻我的命是母亲救的。小时候母亲很喜欢我,她跟姨娘说她也想要一个女儿,姨娘想把我送给了母亲,母亲拒绝了。”
“一开始姨娘很是担心,哪有主母喜欢庶女的,但她无法,怕触怒父亲,还是每天把我送到母亲面前。”
“母亲待我是真的好,好到我都忘了自己是姨娘生的,然后有一天我看到姨娘偷哭,以为有人欺负她,便告诉了母亲。姨娘得知我失言作势要打我,母亲拦下了,母亲告诉我姨娘是生养我之人,我这一辈子都是姨娘的孩子,但也是她的孩子。”
“想想那时候真是怀念。母亲在时我不知愁何滋味,也不曾想过自己是庶女,因为官家嫡女有的,我也有,我的吃食与兄长相差无几,姨娘的日子也越来越好,直到文家出事,祖父身亡。”
“母亲生了你之后,身子越发孱弱。那时候姨娘以为母亲想把你托付给她,不曾想她让姨娘自保。我和姨娘是看着母亲闭眼的,说来可笑,连父亲也没有那样的待遇,他被母亲的人拦在了外头,知道母亲没了,才疯了一样冲进来。”
说着白湄悄然落泪。
“母亲死后,姨娘变了,她沉默寡言,连父亲也不喜欢了。以前她虽然怕父亲,但心里还是喜欢的。母亲走后,姨娘对我越发严厉,直到后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母亲,一举一动,像极了。许是因为相似,父亲待我越发和善。”
“对不起。”道歉脱口而出,白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以前我恨你夺了母亲的性命,想着要不是因为你,母亲不会产后血崩,更不会早逝。要是母亲不曾早逝,姨娘不会逼着我学这学那,父亲不会性情大变,祖母亦不可能趁父亲不暇让兄长远赴永苍当质子。”
“后来我知道错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恨你。我不是她的亲女,她却待我如至亲。姨娘承了她的恩却为明哲保身对你身边的算计视而不见。我觉得你可怜又可悲,毕竟我曾享受过的,你注定无缘,哪怕你们才是血脉相连!”
只是血肉相连,从来虚幻又缥缈,前世,她深有体会。
“只是现在我却有些苦恼了。”白湄不雅地嗤笑道。
“要是我不曾像母亲,不曾骄傲,而是像别的庶女那般,哪怕给他做妾我也是愿意的,而非像现在苦苦挣扎。”
“母亲曾说,路是自己选的。只是这条路该怎么选,我现今仍不知道。”
她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却不舍放手。
若她知道,或早些知道,不至于让自己狼狈如斯。
枫叶飒飒,院子里,姐妹一动一静,诉着或听着儿女情长。院子外,玫红三角梅下,一墙之隔,一墨色的身影久久伫立,似海边枯石。
第二日一早,再见白湄,她脸上的愁容已消失殆尽。几乎整晚没睡的白雅一脸惺忪,上完早课后,与众人一同下山。
白雅和白湄依旧走在前面,下山路比上山路要轻松,明显不用多费心神,然而也容不得分神。
“啊!”白湄突然一不小心踩空了,就在快要一脑袋往前栽的时候,被人险险拉住。
“多谢。”白湄脸色灰白,显然被惊吓到的。随即发现捉住她的是薛凌浩,更显复杂。
“前面有一个亭子,不若我们先歇一会儿。”白雅提议,后面的人自然没有意见,毕竟谁都看出来了,这白家两位小姐似乎都精神不大好。期间骁生和赵鹏相约去小树林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