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秋暗松了一口气,扬起声笑道:“速去速回。”
夏鱼看也不看她一眼,垂眸挑着担子往外走。
见事情解决了,蛮秋心情好,笑得也甜:“多谢冯大哥,我手边还有事,就不叨扰你们了。”话落转身,臀上却突逢异感。
虽非绝色,冯肆还是忍不住揩了一把,目光赤|裸而放肆:“不客气,蛮秋姑娘忙完了,可记得来村头跟我们聊聊天解解乏。”
蛮秋身子一僵,心里恶心得啐了一口,面色牵强:“花娘的事要紧,可走不开,还请冯大哥见谅。”说着,挪了挪身子,在一群狼光中快步离去。
身后调笑声不绝于耳,夏鱼气得脸都绿了,心道花娘果真料事如神,与冯肆等蛮人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她们该提防些。
想到刚刚站在榕树下那抹身影,蛮秋朝一旁的婆子道:“晚上你让谭瑞来找我,就说花娘有要事吩咐。”
婆子点头应是,心想这谭瑞虽初来乍到,却愈发受花娘与蛮秋重用,她得好生巴结。
日坠西山,红霞渐消,秋风乍起。
白齐山山腰北面有一□□泉,山腰的南面则有条细河。当夏鱼走到细河边,天色已暗,只勉强能视五指。
蟋蟀与河蛙惧人,听闻异响,鸣声渐弱。
夏鱼把木桶藏于草丛,只拿了扁担走到竹林下。黑绿的竹子旁有一块空地,黑泥松软,似被人翻了几番。
夏鱼将扁担插入泥中,奋力捣弄了片刻,见夜色渐浓,干脆将扁担丢开,徒手扒泥。黑手湿漉漉的,夜幕为鲜血掩色。
不一会儿,夏鱼从泥坑里拖出一深色麻袋,拖至岸边后回身将泥坑掩埋。双手一推,麻袋沉入河里。
夏鱼不带一丝犹豫地脱衣下河。秋水寒凉,她打了几个哆嗦,抖着手将衣物藏好,看了眼四周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深深地潜入河中。
风飒月影动,森冷竹林黑影闪现。
作者有话要说:夏鱼不是女主,我们的女主是软妹子,软妹子,软妹子~~
第2章 冤河
南庄门外有一条河,河水清澈非常,玉蔻称之为“清河”。
清河绵长,发源于巅堂山,延绵数十里后越过白齐山,淌过枫林,汇于南庄门前葱草中。玉竹独爱用清河的水浇园,玉蔻喜欢用郭尉手削的蒿竹捕鱼,鱼汤鲜美,蔬果欣荣,配以青山绿水烟雾缭绕,恍若天上人间。
晨起日光好,山雾渐散,白雅将凌乱的头发随意挽了个髻扎于脑后,米白的棉裤被高高撩起,细腿探入凉水中,手拿蒿竹,抬步涉水紧随玉蔻身后。
蒿竹在阳光下愈显尖锐,一动三晃,看得岸边的玉竹心惊肉跳。
“小姐,仔细些!”玉竹将手边在洗的衣物撂下翘首以望,眼看两人欲往深处走,忍不住高声提醒。
“嘘!”白雅回头,怕玉竹惊扰了刚游出来的鱼儿。
玉竹只得干着急,眼神有些生无可恋。她身份贵重的小姐竟像野丫头似的跟着丫鬟身后在河里捉鱼。在南庄这两年,小姐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她对贵女的认知。
纤细的手腕在阳光下盈盈发白,蒿竹蓄势待发,主仆二人屏住呼吸一左一右注视着懒洋洋不知凶险的游鱼。
突然,白雅动了,动作生涩宛若稚兔。
“啊!”高亢的声音让手中的蒿竹拐了个方向险险地擦过脚边,白雅惊魂未定,涉水声由远及近,手腕一紧,不待她惊呼,人已被护于身后。
原本守在岸边的郭尉早已顾不得尊卑,闻声下水,攥着白雅的手往身后带。
“怎么了?”玉竹一脸惊疑,她是被玉蔻突然的尖叫声给吓着的,连裙摆都来不及提就赶着下河。
玉蔻颤着嗓子道:“死……死人!”
玉竹脚步一顿,顿了几秒后继续抬步向前。
白雅在水里挪了几步,错开郭尉的身子,顺着玉蔻颤抖的手指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草丛弯角处漂浮着一个人,黑色的头发在水中散开,张牙舞爪的甚是惊悚,黑发中是一张煞白的脸,身下聚着一堆游鱼,吃饱喝足的游鱼躲在尸身下,半截鱼头若隐若现。
呕……猛然想起今晨异常肥美的鲜鱼粥,白雅几欲作呕,攥着郭尉的袖子忙撇开头,再不想看第二遍。
“让开。”郭尉朝玉蔻冷声道,玉蔻脸色难看地侧了侧身子。
“小姐,不若我们先回去?”玉竹脸色苍白,心里怕得紧,更恐白雅受惊。
“不急。”前世她常躺医院,见多了生死离别,如此可怖的死相却第一次见,但她是主子,既然来到这世间,有些事总要经历。
郭尉单手将尸体捞起放在草坪上蹲身细查,将尸体翻了几翻后朝白雅道:“十六七岁,昨日死的,估摸在水里飘了一晚,尸体已开始腐烂。”
白雅将帕子递了过去,徒手捂住口鼻细细打量,只是尸体脸上布满了被泡得发白坑洼,还有几块紫得发黑的淤青。
“不若送官。”如此穿着应是附近的村民,送官指不定有人认领,至于尸体脸上的伤,自有仵作验断。
郭尉瞅着尸体指甲上的淤泥沉默不语,白雅一时不察,倒是玉竹看得明白,委婉道:“山路遥漫,不若我们先沿着河流附近搜寻,指不定就寻到人家了。”
诺大的南庄仅郭尉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余下的要么手无寸铁要么不堪重任,下山上山一去一回还要到县城道明缘由,恐要费上两三日,期间若发生点什么,哪怕她死了也赔不起小姐矜贵的性命。
“也好。”白雅险些忘了这具身体的身份。
两年前她死于手术台,带着前世的记忆以卫国公府嫡女白雅的身份重生,现年十二。
郭尉将尸体拉于一旁,被泡得湿冷的麻衣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啊!”玉蔻惊呼,原来,尸体麻衣下竟遍布伤口,紫黑色的印痕一直从胸口延至腹部,看着触目惊心。
“这……莫不是被打死的?”玉竹小脸煞白。
打?看着更像性虐,上半身如此,下半身不必看也猜到了。
白雅将干呕忍下:“清河的上游是白齐山?”
玉竹忙将坠在心头的惊惶掩去,她比小姐还要长两岁,可不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玉竹佯装淡定道:“是的,奴婢上次去县城采集,亲耳听县里的人说的。听闻这条河流还经平央城,是当地有名的渊河。”
冤河?白雅精致的眉宇轻皱,思忖了片刻,浅色的眸子转向郭尉:“尸体不能久放,送官为上。”虽说失贞自杀的女子在古代比比皆是,但如果是虐杀呢?她不是善人,却也不想因此对不住一个冤魂。她尚能重生,谁知道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如今的她尤敬鬼神。
郭尉道:“让谭青去。”
谭青是另一名护卫,年十六,身子不比郭尉壮实,她对他的腰力表示怀疑。
玉蔻语气讪讪:“谭青前日扭到腰了,怕受不住。”不然今日也不会不在。
哪怕腰没扭她也觉得不适宜,十六岁搁在现代还只是个中学生,能有多大的力气?白雅心宽,半商量半安慰道:“庄里还有玉竹,你且不必忧心。”左右不过两三天,她的继母白萧氏远在阳安城,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郭尉虽冷情,对白雅却是不同的,况且白雅瞧着软糯,却是说一不二的主,本着快去快回的心思郭尉一刻也未停留扛着裹好的尸体独自下山。
第二天,白雅携玉蔻、玉兰、谭青三人循例上灵隐寺为亲母文世洳祈福。说是祈福,实际上是让承恩师太教自己识字。
她初来乍到,这里的字与现代的不完全一致,文化亦博深得很,她估摸着在南庄也没几年了,总要融入时代好未雨绸缪。
南庄的日子虽大多时候都活在了别人的眼线下,但生活简单,风景独好,她喜平静,倒也乐在其中。
出行的时候,秋光正盛,满山的秋枫似被烤熟,让人望而生香,白雅走在路上心情格外明朗。
“小姐,刚刚的登徒子名程佑希,乃兵部侍郎程大人嫡子,极风流。”想到刚刚程佑希在佛堂打量小姐的目光,玉蔻心感不安。
白雅眨了眨眼,眉眼困惑。
玉蔻解释道:“程夫人出自安王府,乃夫人庶妹。”
白雅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她与程佑希是表兄妹,原主有自闭症,所以哪怕她有原主的记忆对好些事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