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萧瑾谦此时心中所想,白雅恐怕会恼羞成怒,然后端起她“苦心”弄出来的糕点往他脑门砸去。
“咳……”
帝皇突然咳嗽,刘总管连忙将茶递上,萧瑾谦却摆手示意其退后。半晌,他心情甚好地捻起中间那颗放在嘴边轻咬了一口,酸涩味瞬间充斥口腔,那股酸橘子的味儿,便连三步之外的刘总管也闻得真切。
“这……这……”
刘总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皇上,奴才该死,竟……竟……”后面的话却噎住了,怎么说都不妥,总不能说竟未察臻和郡主厨艺糟糕,差点谋害龙体。
可不就是谋害吗?那股子味道,真是酸到了骨头里,他的老眼都快熏出泪来,也不知道臻和郡主打哪找来的酸橘子!
“起罢。”让刘总管吃惊的是帝皇竟面不改色地将余下的半颗糕子一点不剩吃进嘴里,还不带停顿……
刘总管咽了咽口水,这酸爽,若是他定消受不起!不小心触及帝皇沉得发亮的龙目,赶紧将狗头低埋,免得帝皇恼羞成怒为顾忌龙颜将他灭口为快。
他总算看明白了,这哪是送糕点,简直就是□□裸的捉弄!可怜他英明神武的帝皇竟还“不敢”拒绝,可谓一物降一物。刘总管已打定主意,这新后他得好生巴着,免得外面的李德忠整天奢想自己的位置!
李德忠投诚后,命子是保全了,却依旧是当仁不让的二把手。
“明粹宫的布置经的是何人之手?”萧瑾谦咽了一口茶,嘴里的酸味总算淡了些。
帝皇问得莫名其妙,刘总管谨慎道:“乃崔掌事与陆司仪。”
萧瑾谦将茶杯随手掷在一旁:“将人贬去浣衣局。”
刘总管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幸好他刚刚谨慎没做趁机邀功的打算,不然恐怕就把自己给牵连进去了!要知道当初为了给新后留个好印象,他趁帝皇不在往明粹宫跑得勤快,明粹宫能有如今一番风貌,大事小事少不得他前后开口帮衬。
也不知道这两人做了何等触怒龙颜之事,竟落得如此下场,真真伴君如伴虎!
刘总管再次坚定了要常往新后跟前凑的心思,企图混个保命符。
刘总管揣着一颗忽上忽下的心得令退下,正欲顺带将桌面的糕点一同撤下,突然被人淡扫了一眼,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忙将手伸回,讪讪拂尘而去。
——
听闻德太后病重的时候,白雅正在院子里晒书。
“前日见的时候只咳嗽了两声,如今怎么就病重了?”伤心倒不至于,疑惑却是真。她与德太后不熟,没那种赶上讨好的心思,且永寿宫住着一个陈蔓雪,不妨其中有诈。
小福子哈腰道:“听永寿宫的小泉子说,是因为昨晚太后娘娘夜起,服侍的人一时不查,竟让她老人家着凉了。”
白雅有些膈应,德太后虽贵为太后,却不过四十,竟被唤做老人家,若搁在她身上……不行,光想像就让她不痛快。
“清风,更衣。”宫里千双眼睛盯着,她这个未来“儿媳”听闻婆婆染病,于情于理都该露面,只是,带些什么好呢?
清风显然猜到了白雅的心思:“前几日皇上着刘总管送了两盒血燕一盒子灵芝来,俱是养身滋阴的珍品,郡主可要带些过去?”
白雅点了点头,虽是借花敬佛,却比空手探视强。只是灵芝被储存在太医院,离明粹宫甚远,于是白雅携小福子等人先出发,着清风前去太医院取灵芝。
永寿宫与琼华宫毗邻而建,从明粹宫到永寿宫,需先经琼华宫。
路经琼华宫的时候,白雅脚步微顿:“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福子侧耳倾听,回道:“奴才确实听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宫女竟在琼华宫哭泣。”别是使什么诡计才好!
琼华宫乃玉妍公主的宫邸,玉妍公主前不久携宫婢前去如意庄静养,也就是说如今的琼华宫无主。那宫女早不哭晚不哭,偏选了今日今时,安的是什么心,简直再明显不过!
德太后病重,前去永寿宫的不仅郡主,还有当今皇上,恰好两人都要路经此地。
小福子道:“奴才恳请郡主先行前去,奴才去去就来。”郡主心思单纯不爱理事,他得好生护着,断了那些贱蹄子往上爬的心思!
白雅不单纯,她只是不爱理事,然而事关萧瑾谦,总想一探究竟,遂摇头道:“左右不差这点时间,走吧。”这是要一起进去的意思。
“郡……奴才参见郡主!”守门的人原一脸困意,突瞧白雅等人,一个激灵,就精神了。
“里面何人在哭?你们竟也不拦着!若冲撞了贵人如何了得?”小福子虎着脸先发制人。
白雅瞅了他一眼,觉得这狐假虎威的模样甚是生动。果然,权势是个好东西,活得也肆意些。
守门的两个太监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奴才该死,是……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沐灵,因前不久犯事,公主未带她去庄子,她每日都要哭上好几次,原先是在房里哭的,今儿不知怎的,竟跑到院子里来了,奴才这就将她打发回去!”
沐灵?那个口齿伶俐的宫婢?一探究竟的心思半歇,白雅道:“既如此,请公公好生善劝,我便不进去了。”她与玉妍公主的关系本就不好,犯不找添上一笔,况且那沐灵不是善桩。
“是是是,奴才遵命。”
然而,白雅想脱身?显然不成。就在她转身之际,惨烈的尖叫声传来,秀眉轻蹙。她终止步,却只立于门口。
“小福子,你去看看。”虽是在宫里,但该有的谨慎她不会忘,玉妍公主存了怎样一颗心,她无法揣测,前几日陈蔓雪的动作,也没个究竟。
不得不说,白雅的直觉甚准,然而她只猜中了有人会对她不利,却未猜中对她不利之人。小福子才进去没多久,剩余的一个守门人往旁窥视了几眼,见无人,突然跪在地上哭道:“求郡主开恩,救救奴才吧!”双手还想搭上白雅的裙摆。
“大胆!”余下的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护着白雅后退,厉声斥责。
白雅被弄得一头雾:“开什么恩?”却未拨开两人的保护。
那太监突然抬起头来,顺带将袖子高高撸起,跪着往前挪了几步:“郡主您瞧,公主她……她疯了!自您回来后,她以虐打奴才等人为乐,便连里面……里面的沐灵,也被打得苦不堪言,奴才不是不想劝,是知道她心里的苦,且……且她已得失心疯!若郡主不信,只管进去细瞧!沐灵身上的伤比奴才的更甚,这都是……都是公主所为啊!”
听起来不是小事,瞧对方身上的伤也不似作假,只是……自她回来?这话听着有些刺耳,白雅道:“如今掌管后宫的乃太后娘娘,若你们有冤苦,不妨找她。”她待嫁,名不正言不顺,若真要处理起来,杖的唯有萧瑾谦的宠,那她恃宠而骄的罪名就该落实了。
“奴才身份卑微,又如何见得了太后,若让宫婢传话,她们是定然不敢惹事上身!忽悠奴才事小,就怕她们拿着奴才的把柄去公主跟前邀功!那奴才们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求郡主救命啊!”
“大胆奴才!竟敢不依不挠,此事郡主已知晓,帮你们是恩典,不帮是规矩,还不赶紧退下!”宫婢水心怕白雅贸然揽事,不好明劝,只得将不长眼的太监责退。此时清风不在,她们半点不敢疏忽。
“求郡主开恩!”太监恍若未闻,苦苦哀求,模样瞧着可怜又悲壮。
白雅一脸复杂:“此事我会着丫鬟暗中告知太后,你且退下。”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走错一步,可能麻烦无数,她不会也不能同情心泛滥,更确切来说,她会尽可能不给前朝的萧瑾谦添麻烦。
这便是她不喜皇宫的缘由之一。
“奴才谢郡主开恩!”说着,那太监又连磕了几个头,只是磕着磕着,突然脖子一歪,嘴角有鲜血溢出。
“啊!”众人大惊,一旁的水心下意识弯腰扶住太监,便在这时,白雅身旁的水木突然倒地,白雅发觉的时候已被一股蛮力拉进琼华宫,嘴巴被人狠狠捂着,眼睁睁地看着水心等人陆续倒在地上,至于那太监,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鼻子被捂了一团白布,不一会儿,意识越发浅薄,惊惧涌上心头,终于,蓄着泪水的琉璃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