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三人终于晕过去了,萧瑾谦淡声道:“住手!”然后从怀里掏出帕子为白雅拭泪,眼泪鼻涕胭脂糊了一脸,他也不嫌弃,反而蹭着那愈显娇嫩脸颊轻声道:“你可知,你刚刚错在何处?”
抽泣声一下一下的,白雅的嗓子哑得厉害,似激动过头了,只呆呆地看着他,眼中并无焦距。他不满,掐着她的下颚隐隐用力。
“你最先求救的应是我,而非白棋。”无论是困险还是救助,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应该也只能是他。
距离较近的尚书豪脸色剧变,什么白棋?尚书豪的脑海突然掠过一个人,细细的眼睛瞪得老大,当今身边的带刀侍卫不就叫白棋吗?听闻此人手段狠辣,杀人如麻……
众人皆未明,尚书豪已屁滚尿流地跪下,眼中再无醉意:“请……请……请大人恕罪!”他一脸惶恐,能让白棋屈身的,不过寥寥几人!
尚书豪再聪慧也料想不到那景公子会是当今皇上。
萧瑾谦没有理会众人的惊乱。抚着那失神落魄的脸,深邃的目光漫起久违的痴迷。
两年前,刚满15岁的白雅尚带婴儿肥,一身凝脂配上那张稚嫩的脸不足以予人惊艳之感,那时候让他在意的,是她眼中对他全然的信赖与不自知的爱慕。她的聪颖与纯净乃意外之喜,却如世间最醇香的琼露,让他上瘾,甚至忍不住细细品尝。
彼时她年纪尚小,他唯恐吓着她,而他擅于伪装,只是娇躯在旁又适逢上清诀瓶颈,难免情不自禁暴露本性。
果然,她生了惧意,惧他无时无刻的掌控与愈发急切的欲念,后以枣暗示。
因为他莅临高位,她的心开始踟蹰不决,甚至不信任他。而他懂她,一旦萌生了某种念头,百般揣测,固执己见,唯有事实能让她回头。
两年前,他适逢卡在上清诀第九层瓶颈,想将她禁锢与揉弄的念头一天比一天浓烈,唯恐失控,于是,他撒下巨网,让她“成功”逃离。
他予她两年“没有”他的日子。既为了保护她,又为了给她所谓的安全感。要知道,他的母后正因为厌恶萧庆昱浓烈、扭曲而贪得无厌的占有欲才心生叛意。
她曾说,在她们那个世界,女子十八岁方成年,他想要给她三年,只是两年过去了,上清诀也圆满了,他却等不及,也不想等,于是催动了体内的相思。
“原来景公子与周小姐竟是相识的,真是……天大的缘分啊。”尚书豪笑得有些牵强,整个人似刚从水里捞出来,汗意满襟。此时此刻,便连尚芊芊也察觉到自己的父亲异样,半声不敢吭。
“若我是尚大人,此时便不会开这个口。”萧瑾谦终于垂下他那高贵的头颅,冷漠道:“不然……极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日头。”
尚书豪知道坏事了,佝偻着身子道:“大人饶命啊!下官……下官这是不知者无罪啊!”其余的人看了,面面相觑,见尚书豪的神色尤为惨烈,遂纷纷跪着。
萧瑾谦安抚着怀里的人,轻巧地将她抱起径自往外走,不知何时,尚府门外拐角处停着一辆寻常的马车。
白雅攥住他的衣袖,咬了咬唇:“他们……”
“死不了。”萧瑾谦轻声道,她在意的人不多,死了就真的毫无牵挂了,这种事在他没把握真正捉住她之前他不会做。
白雅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而思及他不知道要将自己带往何处,又忍不住心里惴惴。
留在原地的尚书豪一脸心悸,见白棋停刑了,舔着脸问:“公子,这……”
白棋冷声道:“尚大人还是唤我一声白大人吧。”随着他一声招呼,院子里突然出现几个黑衣人,麻利地将玉竹等人带走。
原本尚书豪也只是猜测,这下可确定了,想到自己之前所为,觉得脑袋发凉:“白大人,臣罪该万死!”同样跪着的众人不明所以,这景公子的随行者什么时候成白大人了?还有那景公子与他们老爷将纳的妾又有何干系?莫不是两人还是相好不成?
尚芊芊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碍于尚书豪刚刚的厉声呵斥,不敢贸然开口。
白棋面无表情道:“你确实该死,便是在阳安城,除了主子无人敢说小姐半句,尚大人这一出逼良为娼,可谓犯了主子的大忌,好自为之。”说罢,再不理会,余下众人哀嚎一片。
主子?尚书豪脸色刷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白棋走了,尚子涵忙起身问:“ 父亲!这白大人还有那景公子究竟是何身份,竟如此猖狂?”
尚芊芊趁机尖声道:“父亲,这周梨留不得!”
尚大人一巴掌将尚芊芊打倒在地,怒不可遏:“闭嘴!孽障!孽障!因为你们,整个尚家都要完了!完了!”
“啊!”
尚芊芊显然没料到尚大人会突然动粗,这还是第一次。
尚夫人忙扑到尚芊芊身旁,将她扶起身,边哭边埋怨:“好端端的,整你女儿作甚?那两人便让你如此忌惮?竟连亲女都不顾?”
尚书豪被气坏了,若不是她们,那什么周梨又怎么会出现在府中,遂指着薛芳菲等人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那可是……”竟一口气未提上来,晕了过去。
于是,整个尚府又一阵兵荒马乱……
白雅缩在萧瑾谦的怀里,一开始身体是紧绷的,后来马车晃着晃着人也跟着放松下来,她仰了仰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起先她还有些害怕,害怕过后便冷静,她相信他不会要玉竹等人的性命。这么一想,因为他的手下留情,内心竟有几分愉悦,原来潜意识里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而她仍思慕着他,忘都忘不了。
那么,他生气了吗?
他应该生气的,换做她,她也生气……
“还逃吗?”萧瑾谦帮她理了理头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让人听不出情绪。
白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萧瑾谦瞧了,眼眸愈发沉凝。
“我们这是去哪?”白雅岔开话题,看着随马车微晃的帘子。
“回宫。”
白雅一愣,看着那双纤长有力的手,思绪忍不住飞离。
对了,已经两年了,他的后宫该有许多妃嫔才是……她猛然想起自己离开的初衷,鬼使神差,将手缓缓抽离。
萧瑾谦凤眼微眯,将那双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手再次握在手里,像一条紧实的铁链,然后一寸一寸地挪到自己唇边,印下一个吻,像打上某种烙印。
他似乎格外喜欢吻自己的手指,白雅手指微弯,想躲离那奇怪的热气。
“可是,哥哥,我想回卫国公府。”她垂着头呢喃。她还没做好准备,没做好面对他妻妾的准备。
萧瑾谦猛然将她扯回自己怀里,额头抵住她的美人尖,眼中似携了飓风,一字一句清晰可辨:“小雅,这声哥哥你喜欢便唤,但你该清楚,我要的从来不是你兄长的身份。”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所以说回卫国公府,不过是为了远离他,这是他至今无法容忍的。
白雅嘴唇微动,神色有些茫然:“你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何苦执着于我一个?”男人的执着很多时候是因为求而不得,得了,也就不新鲜了。
萧瑾谦静默地看着她,眼中带了点陌生。她从来如此,自以为了解他,却从不相信他。
“白雅,你从不肯相信我,甚至自以为是地将我推开,你的清高、坚持,甚至是痛苦,不过是自怜自艾。”
他从来犀利,却极少对她。
“你的宠爱,我要不起。文世洳与白源、你的父皇与你的母后,她们便是证明,如此为何要在一起?”成为一个金丝雀,被关在华丽的宫墙里,最后连最为珍贵的情爱都没了,这种日子带来了只有回忆与绝望。况且,拦在她们面前的,还有那稀薄却注定的血缘。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我亦是我,如何能一样,你便为了这个要与我断情?白雅,你可笑不可笑。”萧瑾谦气急而笑,为她的残忍。
“可笑吗?”她垂着头,像固执的海鸟,在迷茫的大海中寻找自己的映像。他说得对极了,她自私残忍还幼稚。然而,她所有的自以为或努力,都抵不过胸膛愈发灼热与因他而凌乱的心,那是这两年没有过的。
她忍不住动摇,如果试一试,会如何?最坏不过落得一个心灰意冷或死,她孑然一身,似乎没什么好惧,也没什么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