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公目光灼灼,一点都不怵地回瞪着皇帝:“圣上可别忘了,臣刚刚为您寻回的虎符只是半块!另半块可是捏在我韩家手中!”
“你是说,安平王本就有心将沘阳嫁去你家?为了半块虎符?”皇帝微微眯起眼。
“正是!”定远公的语气很确定:“我家与安平王府并无交往,我女儿与王尚书的孙女倒是一直交好。年前沘阳为了和我的儿女拉进关系,在公主府宴会上派人将王尚书的孙女推倒在山石上。”
“你怎知是沘阳下的手。”皇帝的手轻扣桌案,似乎在判断定远公话里的真假。
“只要做了就有痕迹!”定远公腰板挺直,显得理直气壮:“这事我和王尚书都暗中查过,沘阳郡主身边的侍女清月收买了公主府的一个小丫鬟下的手。那小丫鬟现在已经被灭口了。而且皇上您想想,郡主若只是单纯想要认识我的儿女,何需如此大费周章,还要费力拖带上旁人。”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过就是想说,你韩家世代为将,一向谨慎干净,与当朝王爷交往颇有忌讳,你定是在家嘱咐过你的儿女,有些人家不可太过接近。朕倒是听说你家孩子们素日在外是谨慎的,沘阳想要与你儿女认识倒是容易,若要拉进关系却并不容易,需得有个合适的由头。”皇帝轻笑一声:“但既已死无对证,我又怎知真假。”
“皇上!您这么说不公啊!臣的儿媳可是因为您才被推倒摔伤的,额头上磕了好大一个口子,足足躺了一个月!”定远公一脸不忿地争辩:“臣的儿媳受伤,臣的儿子甚至都不敢亲自去看一眼,就怕引起安平王的怀疑。现在证据就在您案头上,足以证明臣所言非虚!安平王多年之前就在大部分朝臣家里安插了钉子,怕是大臣们每日家中晚饭吃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行了行了!”皇帝摆摆手:“你急什么!再说,那孩子摔伤怎么就成为了朕了?就算是为了朕,那也是人家王家的功劳,你姓韩的跟着叫那么响干什么。”
听到皇帝这样说,定远公才收了声。他抬头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有些犹豫地问道:“皇上,现在怎么办?请您的示下。”
皇帝指着书案上的书信:“这里面提到了募兵,证明安平王的确是私下养军,但具体数目并没有。你估计有多少?”
一听这个问题,定远公的脸色立刻慎重起来:“从他调换军饷的量来看,军队数目应该不少。但具体尚不知晓,需得等到臣派去的斥候回来。”
“你派了斥候?”皇帝的眼睛又瞪大了。
“皇上恕罪!”定远公又是一个头叩在地上:“安平王谋逆,京中卫戍营臣并不知晓到底有多少是他的人,因此不敢随意使用,而从外调集军队又需要圣上手谕,因此臣只好写信到边关,从臣弟弟韩珏手中借了一百斥候。”
“你呀!”皇帝指着定远公的脑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幸好朕知道你们韩家一向忠心耿耿,否则单凭这一项,你也可以跟安平王一样,坐实谋逆罪名。”
第254章:世子爷,请别打扰我养伤(72)
“臣相信陛下不会冤枉臣!”定远公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年前安平王派人调换军饷,我派了二十人的斥候小队跟去摸情况。有消息传回来说,安平王的大本营设在昙城,现已确认昙城太守张丰是安平王的人,他前年从兵部侍郎调任昙城太守。”
“嗯!”皇帝轻轻点头:“我记得是太师保举的。”
“太师也是安平王党羽。”定远公冷冷补了一句:“而且还是死党!太师是安平王的岳丈,安平王妃前几日想给我女儿说亲,要我女儿嫁给太师那只有十一岁的孙子!亏他想得出来!”
“哦?居然有这等事?”皇帝稀奇地看着定远公:“才十一岁的孩子就想让他娶亲,野心昭昭竟毫不遮掩!”
“正是!”定远公板着脸点头:“所以安平王一事应该如何处理,还请陛下示下。”
皇帝没有回答,他绕着书案缓缓踱步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又开口问道:“昙城的斥候要多久才能回来?”
“大概月底!”定远公的语气很确定:“已经派出去很久了,年前跟着粮草一起走的。只是安平王在昙城根深叶茂,他们行动不便,我要求必须带回军队具体情况和昙城布防图。”
“嗯!”皇帝点头:“尽量不要让他外逃,如果可能,就解决在京里。”
“可是京中情况不明!”定远公有些忧虑:“从现有书信可知,京城卫戍营有两位参将是安平王的人,可是宫中情况不明,我们不好调派人手,恐泄露了消息。”
“嗯……”皇帝略略沉吟,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陈将军能否独当一面?若是可以,让韩珏先回来!”
“可以!”定远公点头:“可是路途遥远。况且韩珏领军返回若要避人耳目只能夜间行进,因此耗时可能会比较长,目前必须要稳住安平王。”
“需要多久。”皇帝微微皱起眉。
“臣今日往边关送信,快马加鞭大概七日可达。”定远公皱着眉扳着指头数日子:“韩珏点兵需要时间,再加上夜间行军往回返,今日十六……大概二月中旬。”
“很好!”皇帝一拍桌子:“让他先别进城,埋伏在京畿附近的山上。”
“是!”定远公大声答应。
“若在京城缉拿安平王,你有几分把握?”皇帝转头看向定远公:“你可知,若是他控制了卫戍营,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定远公一头叩到地:“只要手中有兵,就不愁无将!韩家男子都能即刻上马领军,我儿子加上韩琪家的三个儿子,各个都能独当一面,其实连韩琪都能领军!再加上韩珏和臣,全都挡在您面前!安平王想要谋反,除非踏平我韩家!”
“好!好!”皇帝走到定远公跟前拍着他的肩膀:“朕何其有幸,拥有如此忠臣良将。那么现在只需稳住安平王,同时摸一摸他朝中的同党!”
定远公点头:“兵部情况王尚书已然摸清,圣上可将韩琪召来一问。”
“你怎么还跪着?”皇帝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不起来的定远公:“时辰也差不多了吧?都两个时辰了!”
“再跪会儿吧!”定远公扭头看了看偏殿的大门:“圣上信不信,我一出偏殿大门,安平王就带着太医等着啦,我若是没跪够时辰,怕是要露馅。”
“朕的幼弟,一向是谨慎的!”皇帝也望着偏殿的大门微微眯起眼……
………………
空荡荡的尚书府,钱浅在厨房捧着一碗昨夜剩下的汤圆。厨房的仆妇都被她的姑姑带走了,这几日都是六十岁的王夫人亲自盯着莺儿和燕儿料理兄妹俩的饮食。连日劳累之下,就算王夫人素日保养不错,也难免精神不济,钱浅不好意思总是劳动长辈,所以早早起来想帮忙干点活。
钱浅看了看手里的汤圆,对莺儿说道:“莺姑姑,我吃昨夜剩下的汤圆就好,给哥哥和祖母煮些粥吧!我翻了厨房的存货,燕窝还剩下不少呢,给祖母和哥哥煮一些。”
莺儿摇摇头:“老夫人必不肯吃的!她昨日还嘱咐我都留给您和小少爷呢!没事,今日我家那位出去采买了,就咱们几个人,菜钱是尽够的,不用那么省着。”
钱浅捧着汤圆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现在钱是够,但是以后呢?也不知道王尚书父子还能不能放出来,她总怕自己是要改种田文的路线。种田不种田的倒还好说,万一皇帝是个拎不清的,把他们一家子都连坐了,她恐怕就要被流放或者发卖当丫鬟了!她还好说,王夫人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倒是有一点值得高兴,就凭王夫人的年纪和钱浅这个长相,她们祖孙俩绝对不会被连累进教坊司……
“小小姐,”莺儿看见钱浅这幅样子,放下手里的活计安慰她:“您别怕,咱们家大少爷年下升任蜀中按察使,老爷又在金陵布政使的位置上坐得稳稳的,若是王家真有事,旁人且不说,老爷和大少爷是不会放着您和小少爷不管的。”
莺儿是王明玉和钱浅亲娘的陪嫁,她嘴里的老爷和大少爷是钱浅的外祖父和大舅。不过莺儿的话并没有带给钱浅多少安慰,金陵和蜀中都距离京城甚远,若是她真的被连坐,她姥爷和舅舅想救她也得来得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