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苍冥神情有些尴尬，林晚晴则一脸失落，但仍不肯放弃似的，盯着水底的鱼虎视眈眈，专注得两眼几乎都要冒光。
对着一条毫无威胁的鱼，风怀袖也没什么办法，何况雁南轩坚称他只看到了一条鱼，而没有什么人的影子，她也没办法明着反驳，只得暗暗给易苍冥打手势，示意他把那只鸟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易苍冥很快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点了头。
在店里一直等到晚上，他们也没有等到那条鱼的二次变身，风怀袖心里还记挂着别的事，便先告了辞。
易苍冥和林晚晴将两人送到门口，一直目送着雁南轩骑着小绵羊载着风怀袖远去，便错过了水箱中的鱼甩了下尾巴吐着泡泡沉入更底端的场景。
……
半夜
咖啡店里大门紧闭，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却有人的影子闪过。
好不容易将林晚晴哄睡下，易苍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趁着无人的时候准备回店里查看一番，出于安全顾虑，他半信半疑地带上了那只红色的小鸟。
结果刚打开大门，易苍冥就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他心下一惊，握着扶手的五指紧了紧，侧过头去看了眼停在另一侧小红鸟。
然而后者只是冷淡地蹲在椅背上，不时轻啄着自己的羽毛，并没有发出任何危险警报。
易苍冥带着赌一把的心情，一咬牙伸手打开了门口的照明开关。
在光亮起的同时，一双清冷如深渊的眼眸也转过来，对上易苍冥的眼，极浅淡地扫过，便又落回旁边的水箱里，漫不经心地轻睨着水里的不明生物。
“雁南轩？”易苍冥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乎意料的人仍是白日里简单的衬衫牛仔裤的搭配，此刻正坐在水族箱旁边的桌子上，一脚十分放松的踩着地，一只袖子卷到了臂弯处，手臂随意地搭在箱沿上，苍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水面，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见到易苍冥突然回来，雁南轩也没有多意外。
“难得看到同族，就顺便回来叙叙旧。”雁南轩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顺便问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白日里陡然变成人的鱼此刻还缩在水底装死，半点没有遇到“老乡”、“同族”的喜悦之情。
易苍冥换位想想，觉得自己要是遇上这么位“同族”这么晚独自来“打招呼”，大概他自己也是受不了这惊吓的。
不过从目前来说，雁南轩毕竟是和风怀袖一道站在他这边的，总不至于是来跟一条鱼商量暗杀他的计谋的，因此易苍冥十分明智地闭上了嘴，连他话中意味不明的“同族”都不敢去深究。
大约是易苍冥的态度取悦了这位本质上有些阴晴不定的人，雁南轩转过头去看他，还带了些浅淡的笑意。
他本就是很好看的人，这一笑又冲淡了身上无处藏匿的锋锐之意，乍一眼看过去就是个眉目柔和的隽秀少年了，令人不自觉地去倾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句。
“到外面来就要知道外面的规矩，当一条鱼可比当妖怪安全得多，做鱼也要懂得低调一些。”雁南轩前几句是对水箱里的鱼说的，后半句才是给了易苍冥一个解决的方法，“这两天有空我叫人把它送回去，没了源头，剩下的就都好解决了。”
“这么快？”易苍冥脱口而出，显见的有些讶异，说完他又急忙补救，道，“送到哪里去？”
雁南轩没立刻接话，易苍冥心头惶恐，一时气氛有些紧绷，余光扫到一抹红闪过，差点被吓得叫出来，一口气闷在心口，晃了一下神才发现是那只鸟。
红色的小鸟扇动着翅膀，从易苍冥身边飞向雁南轩所在的位置。雁南轩从水箱里抬起手，恰好让小鸟落到他的指背上。
易苍冥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雁南轩不是对着他笑的，而是对着那只鸟。
一只鸟。
一个人竟然会对着一只鸟笑。
易苍冥心生荒谬，却又听到雁南轩迟了一些的回复。
“哪来的回哪去。鲛人一族生活在深海里，几乎不与外界接触，送回去对哪边都好。”雁南轩轻抚着小鸟的后脑和脊背上的羽毛，只分出一点余光给易苍冥，问，“你好像很不高兴？”
“没有。”易苍冥连忙否认，随即顿了顿，又道，“能把这个麻烦解决掉也是好事。”
……
另一边的家里，风怀袖对雁南轩出去过一趟的事一无所知，她正忙着收拾快递盒子里的东西。
先前遇到抢劫的耽误了一点时间，好在最后漂洋过海跨过时空历经艰难险阻才到达的快递并没有大碍，还顺带获得了解决店里麻烦的信息，也算因祸得福。
快递包裹里的大件就是那本据说是“原著”的书，看起来起码有砖头那么厚，且里面的字非常小，间隔也小，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让人眼前发昏，风怀袖扫过去一眼就忍不住觉得困意上涌。
实在是很催眠啊。
风怀袖叹了口气先把这本书放到一边，又去翻其他的东西。
除了这本书，包裹里还有许多符纸玉石红绳，甚至还有几件被缩小了秋衣，一看就是来自于长辈的爱护之意。
风怀袖将一堆有用没用的全推到一边，拢起一起塞进口袋，最后在盒子的底端发现了一个指节长的小刀，乍一看过去像是横刀的微型模型。
将整个盒子倒过来再度翻找了一遍之后，风怀袖伸手抄起了电话，拨给了好友。
好在这一次时差对上了，对面的人声音听起来十分精神。
“那些东西啊，这不是你爹妈大姑二姨三舅之类的担心你嘛，特地让我给你一块寄过去的，运费都是他们报销的呢，我以前光知道你们做鸟的很有钱，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土豪，早知道就不拒绝那只花孔雀了……”
“停！我对你的恋爱史没有兴趣。”风怀袖被吵得脑仁直抽抽，连忙制止电话那头无休止的废话，“能不能先说正事！”
觉察到风怀袖语气里隐隐的烦躁，对面的人十分警觉地闭上了嘴，小心翼翼道：“您说。”
“我刀是不是你给寄过来的？”风怀袖用两指的指尖捻着那把微型的刀具，另一只手空出来揉按着自己的眉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你是让我拿去跟蟑螂对砍吗？”
“这不是方便运输么，就叫你爸妈帮忙做了封印，到时候你大喊一声咒语就可以解开封印了，还显得特别拉风，你看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
听着好友洋洋得意的话，风怀袖嘴角抽了抽，只觉得心累，大概是最近他的中二病又犯了吧。
“这个等等再说，为什么只鸣凤给我寄过来了。”风怀袖问，“凰羽呢？”
对面陡然沉默了下去，风怀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未及深想，就听那边传来更加小心翼翼的疑问：“凰羽不是被你自己搞丢了吗？你不记得了？”
鸣凤与凰羽都是风怀袖的父母送给她的礼物，自她降生起便一直陪伴着她，虽然她一向不喜动武，但这两把刀剑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从来不会随意乱放，更别提搞丢了。
风怀袖眉头一皱就要反驳：“我什么时候弄丢了凰羽，不都在家——”
话说到一半，风怀袖却突然卡了壳。
——在家哪里来着？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于这样重要的东西的印象已经变得十分稀薄了，过去她不用想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但现在她却连上一次摸到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都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就好像当中跨越的不只是从家被踹出门到异世界的几个月，而是在当中又虚晃过了数千年的光阴一般，连看着手边之物都恍惚觉得陌生了起来。
“怀袖？”电话对面的声音唤回了风怀袖的意识，“你没事吧？”
“……没事。”风怀袖更加用力地按了按眉心，暂且将这件事放下，并不敢再深想下去，“那个回头再说，反正我也用不到——问题还是那本书。”
“这个我保证确实就是真正的原著书，店家连错字都校正过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害你的，你只要赶紧看到后面，找到真相解决问题就可以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的信誓旦旦，只差当着面指天发誓，然而风怀袖却越听越窝火，她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