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情障+番外(28)

小公子仰起首来,注视着母亲,摇首道:“并非你的过错。”

他能感知到母亲的伤心,但母亲虽然伤心,却不曾想过要挽留他,他果真是多余的。

妇人像是罪犯得到了宽恕一般,当即松了口气,眉眼舒展。

小公子瞧了瞧母亲,又瞧了瞧母亲怀中的婴孩,疏离地道:“阿娘保重,三弟保重。”

他随即与明空出去了,他踩着微凉的月色,道:“玉佩不见了,我的阿爹阿娘亦不在了,师兄,从今往后,我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明空闻得自己莫名其妙地道:“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们不要你我要你,至于玉佩……”

他到了适才买烧鸡的店家,又从怀中取出铜板,将玉佩换了回来。

小公子看着失而复得的玉佩,不久前的感动一扫而空,气呼呼地道:“原来是你偷了我的玉佩!你果然是大坏蛋!”

明空被小公子捶打着,并不觉得疼,反是冲着小公子咧嘴笑道:“就你那饿了一日的力气,打人打得较被蚊子叮重不了多少,还是省省气力罢,不若我们先去用晚膳?”

小公子将自己的玉佩死死地攥在手中,引得明空取笑道:“我既然还你了,便不会再拿走你的玉佩。”

“哪里是拿走?你这明明是偷!”明空正嬉皮笑脸着,实在与一身的僧衣,头上的戒疤不般配,乃是他此生见过的最为不要脸皮之人。

☆、第二十五回

明空反驳道:“本就是拿,怎会是偷?”

“不问自取便是偷。”小公子瞪着明空,“你竟然偷了我的玉佩去换烧鸡,你可知这玉佩是我家传之宝,价值无法估量?”

明空含笑道:“难不成你是不满意我只用这玉佩换了一只烧鸡?”

“才不是。”小公子清楚自己与明空是讲不通道理的,索性闭口不言。

明空不知何故觉得眼前小公子的模样神采飞扬甚是入眼,较方才死气沉沉的模样好看许多。

小公子被明空直勾勾地盯着,下意识地垂下了首去。

明空嘲笑道:“面皮这样薄,若是被同龄的少女盯着,你怕是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罢?”

“才不会。”小公子气鼓鼓地甩开了明空的手走在了前头,堪堪走出十余步,却闻得明空道:“便这一家罢。”

便这一家?他尚未反应过来,一回首,见明空指着一家饭庄,他才了然地道:“你喜欢便好。”

明空率先进了饭庄去,坐下后,点了锅包肉、水煮牛肉、糖醋鱼,又问小公子:“你想吃甚么?”

小公子却是反问道:“师兄,你一出家人,为何不忌荤辛?”

“我何时忌过荤辛?”明空又对小二哥道,“再来一壶竹叶青。”

小公子自然知晓明空是从来不守清规戒律的,因先前他不喜明空而不予以劝诫,不过既然明空不愿听他的,便作罢了,凭他是无法阻止明空的,莫要说他了,连主持大师都对明空束手无策,不若便由着明空去罢。

明空大块吃肉,大口饮酒,好不快哉,颇有一种快意江湖的潇洒。

小公子只点了素炒豆芽,他是被父母寄养于无相禅院当中的,并未出家,无须忌荤辛,之所以点素炒豆芽是因为他嫌弃明空点的三道菜不是大鱼便是大肉,过于油腻了些。

俩人吃罢晚膳,又踩着月光往回走。

小公子端详着自己的影子,疑惑地问明空:“你先前说‘你要我’是何意?”

明空挠了挠寸发不生的后脑勺,才道:“意思是我从今往后不欺负你了。”

他其实说“我要你”之际,并未过脑,现下想来自己应当是为了安慰小公子才这般说的罢。

但他为何要安慰小公子?

他沉思了良久,还是觉得白白软软的小公子便该当被他欺负得痛哭流涕,狼狈不堪才是。

不过他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已说出口了,便不会食言而肥。

来时,这宣海城已闭上城门了,是他背着小公子翻了城墙进来的,去时,自然亦是他背着小公子翻了城墙出去的。

他一路将小公子背到了无相山山脚下,方才将小公子放了下来。

这一回,小公子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又软声软气地问道:“你牵着我的手好不好?”

“不好。”他已习惯对小公子冷言冷语了,但仍是去牵了小公子的手。

俩人手牵着手拾级而上,小公子忽然道:“师兄,你的手真暖和。”

明空叹息道:“分明是你的手太凉了。”

小公子毫不在意地道:“我一直在生病,手当然是凉的。”

“四年么?”他低喃着,又凝视着小公子道,“从明日起,由我亲自教你修仙之法,定要让你活过一十五。”

小公子先是愕然,而后才道:“你还是勿要白费功夫了罢,住持大师早已说过我的身子骨太弱,连炼气都不能。”

“我说你能你便能,废话甚么?”明空耳提面命地道,“明日做完早课,你来叫醒我。”

师兄的言下之意便是师兄明日不会去做早课么?果真一点都不像是个出家人。

小公子对于自己并无信心,但被明空这般命令着,还是答应了。

俩人一来一回花费了约莫三个时辰,回到无相禅院后,便瞧见住持大师等在门口。

小公子慌忙致歉,而明空则是打着哈欠道:“弟子倦了,这便去歇息了,师父寐善。”

住持大师对于明空这等劣徒无可奈何,听见小公子致歉,又确定了俩人完好无损,便道:“你们二人都去歇息罢。”

次日,明空正在好眠,被小公子的叩门声吵醒了,直接将自己的木枕往寮房门砸了过去。

门被砸开了,木枕恰巧坠落于小公子足尖。

小公子怔了怔,将木枕拣了起来,送到明空面前,道:“你不是要我做完早课叫醒你么?”

“这么早便做完早课了?”明空还以为自己睡了不过一两个时辰,仰首一瞧,金乌已高高地悬于天上了,日光势如破竹地从窗枢以及被他砸开的门弥漫了进来,格外刺眼。

他眯了眯眼,接过木枕,又坐于床榻上发了一会儿愣,便认命地起身洗漱了。

素日,明空皆是随性而起,有时候甚至要将晚课都睡过去。

小公子是按着明空所言来叫醒明空的,但他未料到明空当真会起身,不由大吃一惊,同时忍不住在心中夸赞明空确是一字千金。

然而,明空却是在穿妥了僧衣后,又倒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小公子看着明空,片刻后,正要往外走,却发现明空居然又起身了。

明空出去打水净面、漱口,而后便带着小公子去了后山。

后山踏足之人较少,清净且灵气足。

他先是教了小公子一套心法,后又叼着根狗尾巴草躺在一块大岩石上打盹。

他从未教过任何人,许是他当真教徒有方,又许是他气运过强,一日,两日,三日……两年后,被住持大师认定无法修仙的小公子竟然到了筑基期,远胜差不多时间拜入无相禅院的师兄弟。

他让小公子活过了一十五岁,活得较其两个弟弟更为久长,但终究只活了五百年。

他为毛茸茸的大狐狸梳理着皮毛,不觉伤感了起来。

倘若那人而今还在世该有多好?

阮白自是能感觉到明空的心不在焉,遂用八条尾巴轻轻地拍打着明空的身体以表达自己的不悦。

“抱歉。”明空揉着阮白的毛耳朵道,“贫僧想起那人了,自从遇见你后,贫僧便时常想起那人。”

阮白不开心地炸了毛,继而从明空身上跳了下去,瞪视着明空。

明空蹲下身去,抚摸着阮白的皮毛道:“贫僧并非故意为之,见谅。”

“我才不要见谅。”阮白转念一想,脑中灵光突现,提议道,“你既然自从遇见我后,便会想起那人,不若你便将我当做他罢。”

明空哀伤地道:“你不是他,贫僧如何能将你当做他?”

对,我不是他,我成不了他,我代替不了他在明空心目中的地位,我远不及他要紧。

阮白并不想再就那人之事与明空闹得不愉快,便揭过了这个话题:“我们何时去寻妖道尊主?”

明空清楚即使他们不去寻妖道尊主,迟早有一日妖道尊主会找上门来,但眼前的阮白还是太过弱小了些,能避一日是一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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