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叶槐西心情太差,根本没有多看便放到了一边。
6
行李箱在地毯上不好拉动,叶槐西只好抬了起来。
经过叶简青房间的时候,叶槐西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意识到自己在幻想什么后,他讽刺地笑了笑。
而就在下一刻,身后居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随即,叶槐西听到了独属于叶简青的没有波澜起伏的声音:“让开。”
这一处走廊并不宽敞,叶槐西将行李箱扛在了肩上,叶简青要从他身边过去,就必须侧着身子,还可能与叶槐西有身体接触。
尽管叶槐西背对着叶简青,他的脑海里也能清清楚楚地浮现出叶简青的样子。
他肯定还穿着那身笔挺的西装,直直地站着,面无表情,可能没有认真看自己一眼——就算他站在自己的背后。
叶槐西没有动,也不愿转身。
叶简青就这样在他身后安静地等了许久。
他沉默的时间愈久,叶槐西的呼吸就愈沉重,他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有力而慌张的跳动。
就在叶槐西心里那根弦绷紧到极致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声音,是关门的声音。——叶简青走回去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是突如其来的愤怒,这愤怒甚至比得知叶简青要和许婉莉订婚时的要来得凶猛,且猝不及防。
行李箱被叶槐西扔到了楼下,在客厅看电视的许婉莉发出了刺耳的尖叫,阿姨匆忙地从厨房跑了出来,而楼上的叶槐西也在巨大的响声中,把叶简青房间的门给撞开了,叶简青估计想等他走了之后再出来,门不过虚掩着,没有锁严实。
房间里的叶简青这时候正好被声音吸引要往外走,迎面撞上了叶槐西。
叶槐西满腔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宣泄,只一个照面他的一只手就被叶简青反折扣在了背后。
叶槐西挣扎的时候,叶简青一拳狠狠打中了他的腰背部,疼痛让他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直,叶简青趁机将他往前推了几步,用脚将门踢上之后,又用力把他摁在了门的背后。
叶槐西缓过神来,还想再动,叶简青这时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你想干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叶槐西敏感的耳垂上,应该是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叶槐西却觉得好似隔着薄薄的雾一样,有些朦胧不清。
叶简青的手还掐着他的手腕,对方毫不留情,那里肯定会留下淤青。叶槐西却不合时宜地留恋起皮肤摩擦之间产生的细腻触感。
他的呼吸沉重急促,叶简青的呼吸却绵长平稳,因为靠近而交融在一起,让叶槐西内心升起一种奇怪的异样感觉。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卸了劲。
“你想干什么?”叶简青再次重复了一次刚刚的问题,这次离得远了些。
叶槐西背对着叶简青,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庆幸自己不用看着他的眼睛,他以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强迫自己以冷静地声音说道:“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和许婉莉结婚?”
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沙哑了,话音落下的时候,叶简青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变轻了。
叶槐西心底深处那丝缥缈的希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了一点,然而下一秒又迅速干涸了。
“不能。”
叶简青直接放开了手,可这一次叶槐西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极其缓慢地蹲下来,用手捂住了脸庞。
“可今晚你为什么要特意叫我来?”
“你明明知道的……”
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7
叶槐西与叶简青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叶宅。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其实不太美好。
那时候叶槐西刚刚满十八岁,因为许多原因,他的脾气比现在更加火爆,并且没有过收敛。
那天他和班上几个玩得好的男生逃了下午两节课去体育馆占篮球场。
有三个篮球场已经被人占了,他们只能往里走,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让叶槐西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
也就在经过第二个场地时,一个篮球从斜刺里飞了过来,在他砸到自己身上之前,叶槐西躲了过去。
跟着篮球追过来的人从他身边闪过去,把跑出来的篮球拎起来扔回了场地。
那人之前一直盯着篮球看,直到这个时候才看清叶槐西的脸:“嗯?这不是叶槐西吗?”
叶槐西这才发现眼前的人自己是认识的。
这个人与自己住在同一栋公寓楼里,还是对门,叶槐西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只知道这人和她那个八婆的妈一样喜欢碎嘴,满口喷粪。
“你也来上大学?你妈妈卖bi卖多久才能挣来一年的学费啊……不会已经……”
剩下的话被叶槐西用拳头砸回了他的肚子里,站在他身后的男生们应该也听到了这家伙说的话,因而一时之间竟然全都愣在了原地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拉架。
这人也没想到叶槐西会突然出手,几秒钟没反应过来就被叶槐西压着往死里打,拳头撞击肉`体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明显起来,这使叶槐西血液里的暴戾因子变得更加沸腾。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用力踢了一脚他的肩膀,球鞋没有多硬,但是那人的力气很大,只一下就把他踢翻在了一边。
叶槐西像是疯子感觉不到痛一样,他迅速想要站起来,却在下一秒被人拧住了肩膀,紧接着一只手也被人扣住往身后压。
那人应该只是想用力将叶槐西摁回地上,但因为叶槐西奋力抵抗,最终像是不耐烦一般,抬起腿用膝盖顶住了叶槐西的腰背,利用体重彻底把他压在了身下。
“别动。”
他听到那个人说。
叶槐西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应该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的,可就是这个略显冰冷的声线让他找回了点被愤怒烧成灰烬的理智。
多年以后,这个声音被时光和爱恋催生成了最好的春药,叶槐西只要一想起这个声音、这句话就会勃`起。
但是这个时候的叶槐西并没有多想,这个人以绝对强大的力量将他压在了地上,叶槐西能感觉到自己被拧着的手腕上氤氲出了汗水,而被顶着的腰背处的球衣早就已经湿透了,不知是来自对方的膝盖,还是他的身体。
盛夏沉闷的天气里,只是短短的时间里也让两个人接触的皮肤迅速升温,这个人刚刚应该是打了挺久的篮球,叶槐西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混着清新洗衣剂的味道,居然是有点好闻的。
明明关节被人用力卡着,就连叶槐西也惊奇自己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个。
等到这人确认他已经冷静下来将他放开后,叶槐西才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8
旁边有人将那个被叶槐西揍得半死的人背起来送去了校医室,周围议论声也渐渐变大了。据那时候跟着他一起到篮球场的同学说,当时那里的地板上还留下了几摊血迹。
但其实在这之后,叶槐西能想起来的只有叶简青的脸,还有他压在自己身上时传来的体温。
叶简青长得很好看,这种好看不似叶槐西那种极抓眼球、明目张胆的美,他更像一块玉,敲击时有清越之声,探究内里有纯粹之色。
在这之后的一节大学语文公共课里,叶槐西因为叶简青的样子记住了一句话: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知道叶简青的名字是在辅导员的办公室里,那时候事情还未解决,被他打的那个人叫张滔,肋骨断了一根还躺在医院里。
辅导员便只能叫他和叶简青把事情经过讲清楚。
叶槐西完全没有推脱责任:“人是我打的,责任全在我,和别人无关。”
甚至连为什么打张滔也不屑解释,叶简青也没有替他说话。
辅导员看叶槐西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只能无奈地让他们离开。
两个人沉默着走过一段走廊,在拐角处叶槐西叫住了他:“叶简青。”
叶简青停下来,侧过身子看他。
叶槐西记得那天是盛夏的正午,光线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洒下让人浮躁的炽热,摆在窗台的一盆吊兰却绿得尤为惬意。
叶简青的一半侧脸隐没在光线阴暗处,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侧对着叶槐西,他脸部的线条恍惚变得柔和了,如墨的眼珠黑到极致。
可叶槐西觉得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轻飘飘的,似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