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公子出来,接受属于她的惩罚。
第63章
小夭本就身量纤纤,轻功又极好, 走路自然可以做到没有什么声响。她静悄悄步入内室, 果然不出她所料,墨夷顷竹确实在这里。
床上之人的睡颜绝美,墨夷顷竹静静躺在床上, 一身冰蓝色的丝袍衬得他清冷高傲异常, 不似尘世之人。榻边还有一盆冰块, 为这小小的内室添了十足十的寒气。
小夭敛声屏气坐在了他床边, 乖巧地将头伏在他手臂旁。屋里静的针落可闻,她似乎能听到旁边人的心跳声,呼吸声……她沉浸在他身上的檀香里,纵使她知道这檀香只是他为了掩盖自己手上的血腥而常燃的。
“公子,只有这时候,你才准我接近你吗?”小夭嘴里轻喃,合了眼,长长的睫毛微颤, 却努力使自己清醒。这是她和墨夷顷竹在一起的时间, 她决不允许自己有一刻的走神。
“母亲……母亲!”旁边人忽然传来急切呓语,小夭即刻抬起头, 见墨夷顷竹俊美的面上出了冷汗,长眉紧蹙,脸上俨然一副痛苦神色。
小夭见他如此,自己亦揪心。她轻轻拭去他额间冷汗,却不想他终是被自己的噩梦惊醒了。
墨夷顷竹见身边有人, 顷刻起身,抓住了那人手腕。看明白了是小夭,反倒松了手。他淡淡一瞥身边人,“谁准你进这里了?”
小夭起身,娇嗔道:“公子,你从前不准我进书房,我不照样进了。再说……”她将脸凑到他跟前,黠慧一笑,“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在榻上相逢了,公子何必跟小夭这么生分呢?”
墨夷顷竹对她的挑拨置之不理,起了身问道:“我要你做的事,你办好了吗?”
小夭心头一沉,却仍旧笑意盈盈,她轻轻搭上墨夷顷竹的肩,将头枕在上面,“人我给你带来了,就在外面,公子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墨夷顷竹推开她,正要疾步向外面走去,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对后面人淡淡道:“我会实现我的诺言,给你半卷《净心策》,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不需要它了。”
小夭惑然:“为什么这么说?”
“你取这《净心策》不过是为了给单夜群,可如今他做了这样的事……看来你还不知道,”墨夷顷竹长眉微挑,将旁边书架角落里的一个纸条丢给了小夭,“我昨日收到的,你自己看看吧。”
小夭接过纸条,看着墨夷顷竹莫测高深的表情,缓缓打开了纸条。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小夭看罢满目通红,将纸条静静攥在手心,使劲摇头,“不可能,我师傅不会死!你是不是在骗我,只是不想给我《净心策》?”
墨夷顷竹亦未看到过这样歇斯底里的小夭,她或许跋扈妖艳,或许骄纵蛮横,或许放浪无矩,可他从来不曾想过她也是个会伤心的人,他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女子,道:“我没必要骗你,你回去一看便知。”
小夭死咬着发白的嘴唇,连连后退,“若是真的,我必要将单夜群食肉寝皮,还有白宁,还有……”她说不下去,泪珠连连滑落。
即便如此,面前的人仍旧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看着她。小夭将纸条丢在地上,一抹眼泪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越窗而走。
墨夷顷竹看着小夭粉色的裙带消失在窗边,不禁上前几步,拾起了那张被她丢下的纸条,又往窗外看了一看。只不过一想起察陵湄此刻仍然等在外面,便即刻转了身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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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陵湄在外室安安等着,见那扇门终于有了动静,便顺着声音往那里看去。一袭冰蓝色的长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又见到了墨夷顷竹那张冰山脸,再往后看却未见到小夭出来。她正兀自纳闷着,墨夷顷竹已然走到她明前的桌前端正坐下了。
察陵湄顾不得小夭,立即行了大礼,低头郑重道:“公子,我来请罪了。”
“起来吧。”墨夷顷竹的声音仍旧是那样冷,冷到察陵湄辨别不出他到底生气到何种程度,心里竟一点准备也做不了。她按照他的命令起来了,抬头悄悄看了她一眼,却见那双重眸也在同样望着自己。
墨夷顷竹看着察陵湄局促不安的样子,便轻轻道:“外人都道你任性,从小便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你好像一直很怕我?”
“不……不是,”察陵湄连连摆手,却听不出墨夷顷竹话里的意思,只是掩饰说道:“公子您身份尊贵,平日里又极少与人亲近。不过,不过现在您是我姐夫了,我自然不怕你的,我只是……只是尊敬您。”
墨夷顷竹看着她慌张解释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好笑,他伸了伸手,“你过来。”
察陵湄站的远远的,恨不得就要靠到对面墙边,如今见墨夷顷竹面色不改地要自己过去,她反倒更加慌张,毕竟顷木的事情,她实在有愧于心。
可公子的命令,是不该违抗的。察陵湄慢步走到桌前,木木看着他。
“坐下。”
察陵湄听着他冷冷的声音,只得乖顺坐下。她正要鼓足了勇气问询顷木和姐姐的近况时,却被铺面而来的一阵冷风弄得打了寒颤。本来这夏日的风总是温热的,可墨夷顷竹书房放了太多冰块,就连这风也冰。
“公子,你书房太冷了。”察陵湄皱了皱眉,“夏日里屋内这样冷,外边又这样热,进进出出最是容易生病了。”
墨夷顷竹见她终于放松了一点,便淡淡笑了笑,“你知道的倒是多。”
察陵湄从来没有见过墨夷顷竹这样微笑的样子,她此时心里一惊,但是却也松了一口气,语气便轻快起来,“在浔月的时候,翻了很多医书,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一点了。”
墨夷顷竹却忽然又没了笑意,他牢牢盯着察陵湄,薄唇轻启:“跟着他去浔月,好玩么?”
察陵湄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真是没脑子。当时为了宁澜逃婚,闹得满城风雨,给察陵家和墨夷家蒙羞,墨夷顷竹作为掌教,只怕已经恨死自己。
“公子,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意妄为了。”察陵湄低下头,“这次,无论你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了。还有顷木,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暑热吗?”
“啊?”察陵湄抬头,自己的话被墨夷顷竹截断,他又问了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当真奇怪。
“我本以为你会知道的。”墨夷顷竹看着她不明所以的样子,浅浅蹙了蹙眉,道:“你很小的时候来过墨夷家,那是你第一次来墨夷家。你曾经在大厅前为一个被罚跪的男孩撑伞,喂他喝水,为他争辩……你还记得吗?”
察陵湄讶然,她想着墨夷顷竹的话,慢慢将思绪拨到十几年前。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个酷暑,她向来对看不过眼的事情都爱插一手,当日大夫人实在恶毒,她自然不能不管不顾。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察陵湄倒也不记得年幼的她当日说了什么顶撞大夫人的话。
“约莫有些记忆,公子,不知那个受罚的家丁现在可还在墨夷府?”
墨夷顷竹微微一怔,“他在你眼前。”
“什么?!”察陵湄大吃一惊,那日那个小男孩穿着破烂,脸上尽是灰扑扑的,她只道是一个墨夷家买来的奴才。她向来知道当年大夫人,也就是顷木的生母轻视顷竹母子,却不想竟会这样待他。
“我原本以为你是知道的……”墨夷顷竹语气里不乏失望,不过转而一想,心里反倒松快了一些。这十几年,察陵湄眼中的自己并无半点低下,难怪她这样敬怕自己。他看着眼前那明媚纯净的双眸,道:“所以,你于我有恩。”
察陵湄张了张嘴,摇头:“公子,我并不知那日是你,即便是任何人受那样的委屈,我都会出手相助。所以,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敢称有恩于公子。”
任何人,都会吗?墨夷顷竹眼神暗了几分,可只要一看到察陵湄明亮的双眼和清脆的声音,他便忘不了当时那个温柔的小女孩。
年少的执念往往持久而疯狂,更何况对于墨夷顷竹,那是他黑暗童年唯一的一束光。
“公子?你怎么了?”察陵湄见他不作声,只是皱了眉头凝思,便又出声道:“公子,我此次来,其实是收到了韫姐姐写的信。我知道我有负于顷木,可这与姐姐无关,既然姐姐已经成了您的夫人,还望公子不要迁怒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