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牧伴察陵湄身边已久,自察陵湄少时差点被绑匪绑去,察陵家的家主便与玄镜山庄做了交易,重金安排了这暗卫放到察陵湄身边保护她。
“郡主,是要去哪个房间?”宗牧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不过到底还是镇静地问出了口。
“去……我确实还不知道去哪一个房间。这样吧,宗牧,你代我先去探一探,宁澜在哪个房间。”察陵湄见宗牧神色不似往日那般自然,便补了一句道:“你放心,宁澜去见的姑娘是位艺伎,不会有什么的。”
宗牧点点头,心中却咯噔一下,他知道这郡主向来不遮掩对宁澜的欢喜之意,却不知她是这般的直爽,不似寻常羞赧的姑娘家。
宗牧一下子便没了影,察陵湄兀自靠着墙边蹲了下来。她随手拿了根草拨弄着地上的灰尘,脑子里装了一堆事,而这堆事的最上方,重重地压了两个字——楚楚。宁澜虽然看似一股风流多情之态,却不是随意的人。她十分想知道,这个楚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竟能让宁澜月月去找她?
她察觉到面前有一股风,尘土微微扬了扬。她抬头看看,果然是宗牧回来了。
“找到了?”
“嗯。”
“好!”察陵湄起身,拍了怕手上的灰,“宗牧,那你现在就带我上去。”
宗牧点了点头,似是微微疑顿了几许。他看了看察陵湄一脸纯真之态,便一把揽过察陵湄腰间,带着她飞身上了楼。
满春院就一位花魁,名为楚楚。这花魁姑娘心气还高的很,五年前来了这满春院,却坚持卖艺不卖身。
满春院的老板娘见这姑娘姿容绝妙,不是院内其他姑娘比的了的,便也答应了这要求,好在这池铎城内,多的也是文雅的客人,楚楚姑娘又颇通乐理,因此客人就算是进她房,听上半个多时辰的曲子,与这姑娘聊聊天,也能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这楚楚姑娘接客也有自己的要求,一天只接两位客人,每位客人至多也就待一个时辰,即便如此,日日排在后头等着的客人还是数不胜数。只不过这姑娘,对一个人倒是不同的。
那人,便是宁澜。她交待过,无论这宁公子何时来,都可以无需通报直接来她房中寻她。
“宗牧,好像只有古琴的声音啊。”察陵湄微微倚着门框,虽然知道这般偷听墙角实在是失德之举,无奈她心中如蚂蚁爬着一般,却偏偏又什么都看不到。
宗牧在察陵湄身旁动也未动,眼里却有了几分微波。察陵湄急切扒在门口,注意到往来的人,便摆了摆手示意宗牧先退下了。
房内流动的古琴声音一直不断流出,清脆悦耳,流转舒缓,却又分明听得出几分朦胧情意。察陵湄转身,靠在门口,只觉得这女子弹的琴似有魔力一般,分明是生动明快的调子,却让认觉得心中被万丝牵绊住一般。
琴音,停了。
察陵湄恍然,从刚刚那琴声里走出来。楼下分明还是吵吵嚷嚷的观客,却不想自己竟能在这琴音里寻得片刻安宁,或许宁澜,爱的也是这乐声。
静下来,她似是能听到里边的对话了。
“楚楚,听过你弹的琴,便只觉得别人弹得都是俗音。”
“宁公子这样说,我很欢喜。不过我倒是最喜欢那简单的横笛。”
“确实,横笛是至简之物,不过若是驾驭它的人有心思,曲子必然也不会差。”
房内女字娇媚一笑:“我是有心思,只不过宁公子,你从来是没心思的。”
宁澜没有答话,楚楚继而问道:“宁公子,今日可是来辞别的?”
“是,是该走的时候了。楚楚你多保重,日后若是回池铎,我定会再来听你一曲。”
“宁公子,可还记得楚楚从前说的话?”
宁澜眉上惑色:“什么话?”
“楚楚说过,宁公子是我在池铎唯一的朋友。我虽然是女子,可也向往广阔江湖,左右宁公子也是一人,不如楚楚伴你游览这河山如何?”
“不行!”
房门突然被推开,察陵湄慌乱闯入其中。
第3章
宁澜凭窗而立,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去,见到的是察陵湄慌乱委屈的神色。
“看来,宁公子还有佳人在侧,怎么从前没提起过?”楚楚起身,盈盈一笑,看向察陵湄。
察陵湄看着这眼前二人,一人不动声色,云淡风轻,另一人脸上挂了亲和温媚的笑意,她反倒觉得,实在是自己太紧张了一些。
只不过,待察陵湄细细看楚楚,才发觉这紧张来的不是没有理由。
这满春院的花魁,还真不是凡俗之美。
楚楚不似刚刚门前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身尽是脂粉俗气。她只简单着了一身白玉兰散花纱裙,披了一件淡绿色薄棉披风,妆容化得清淡,瓜子脸,远山眉,丹凤眼,没有过度装饰却美的恰到好处。
“既然来了,姑娘也是楚楚的客人,这边坐吧。”
“楚楚姑娘?”
察陵湄讪讪落座,看着那姑娘点点头算是承认了,随之楚楚又大方笑笑,走近桌边倒了一盏茶,似是准备递给自己。
宁澜踱步至桌前,拿过楚楚倒好的茶递到了察陵湄面前,郎朗一笑:“小郡主,你怎么没回家,躲在门外这是要做什么呢?”
察陵湄接过宁澜手中的茶,仰头一杯茶尽数喝了下去。她不回答他的话,眼神却一直落在楚楚身上,“楚楚姑娘,你要随宁澜一起走?”
“我是有此意。若是宁公子答允,我便告诉妈妈,左右我在满春院的这五年之期也到了。”
楚楚说着话,漠漠一笑看向宁澜,眼里之意似是在询问。察陵湄也随着她将目光放到了宁澜身上。
宁澜挑挑眉,随意坐下,边拿起茶盏边道:“楚楚,这玩笑你就莫开了。但凡来这满春院的客人,心向往之皆是你,你若是有意,日后必定不会只有宁澜这一个朋友。”
楚楚抿嘴弯唇,回到古琴旁,信手拨了拨琴弦,那古琴在她手下又传出珠落玉盘的清脆声音,起起伏伏,能勾人魂一般。
察陵湄心神似是被搅弄了,再看宁澜,眉间平平,无甚起伏。
楚楚一只手从琴上弹起,回头展颜弯眉道:“宁公子,今日就当暂别了。你身边这位姑娘,我见……情意重的很,你可要好好对待着。”
察陵湄顿时松了心弦,低头暗暗咬唇笑笑又拿起桌上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才觉得心神宁了。
“楚楚,就此别过了。”宁澜起身,随手拿了旁边挂着的浅紫色大氅,披在自己肩上,快步走到察陵湄身旁,“小郡主,还不走?”
“走走走,我们一起走。”察陵湄忙不迭放下茶盏,向一旁的楚楚点头致意后便跟着宁澜出了门。
二人出了满春院,又回到了街头。虽说北翟国国丧期间,商铺街头皆不准悬色彩艳丽之物,不过满春院内的固有的楼阁亭柱皆是朱红色,本就一副欢喜样子。从那热闹的地方出来,再走到这素气寒冷的街上,反倒有些不习惯。
不时有几阵冷风从二人中间穿过,察陵湄走着走着便偏到宁澜身边,好似是为了不让那风成为二人的隔阂一般。另一边的宁澜自顾自抬头向前迈着轻快步子,嘴角分明是微微上扬的。
“宁澜,我们去哪里?”
“现在快要过申时了,”宁澜拢了拢大氅,抬头看看微暗的天色又转向察陵湄,“小郡主……”
“等等!”
“怎么了?”
“宁澜,你和那个楚楚姑娘是何时相识的?”
宁澜看着察陵湄蹙了娥眉,面上是一副极较真之态,他眨了眨眼,边走边道:“我与楚楚,相识不过也才五年。”
“不公平,真是不公平。”察陵湄停了步子,似是赌气一般将脚边一颗石子重重踢到了远处。
“有何不公平?”
“宁澜,我们认识了六年对不对?”
宁澜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露了惑色,点了点头。
“你看,你只认识她五年,就唤她楚楚。可是你认识我六年,却还叫我小郡主,这般生分,当真不公。”
宁澜见察陵湄赌气撒娇之态,只觉得她憨憨地却可爱。他笑出了声,那双桃花眼本就美的异常,如今他放松了笑,更是似星辰般灿然,察陵湄盯着他一点也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