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分钟后,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陆岁星就收到了萧一崇的消息:“之前说的去柔湖春游,你还记得吗?下周末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柔湖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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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万物始盛。
柔湖算是他们城市本地人最喜欢去的一个地方。柔湖是个不算大的湖,当地政府却将这个小湖圈了起来,将其开发成了一个大公园。湖的四周是平坦的大草地,草地上种着将近百棵的桃树与樱花树,每到春季,桃樱争妍斗艳,粉白交错。蜂蝶寻蜜而来,湖中鱼尾摇曳,一片勃勃生机的盛景。
所以初春盛春的时候,柔湖总是人满为患。来观景的,来拍照的,来野餐的,数不胜数。为了能抢到位置,两人决定早些出发。
萧一崇到达公车站的时候,背着小书包的陆岁星已经在坐在长椅上等着他了。戴着白色渔夫帽的陆岁星看起来春游气息十足,他的目光散着,似乎是在发呆。
萧一崇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六点五十八分,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他慢慢走过去,然后坐到了陆岁星的身边。
陆岁星看到萧一崇来了,立马露出了笑容,眼里闪闪发光:“你来了。”
萧一崇笑着点点头:“嗯。”
他说完,又抬手看了看手表,七点整。于是他侧过脸,发现陆岁星还在看着他,陆岁星看起来想说点什么,但萧一崇没理会,他径直伸手摘下了陆岁星的渔夫帽,然后凑近了散发着淡淡奶香味的陆岁星,和他轻轻地撞了撞头。
陆岁星倏而睁大了双眼,很明显是被萧一崇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了。
萧一崇又帮他把渔夫帽戴好,在陆岁星肉眼可见变红的耳际轻声道:“碰头仪式完满完成。”
陆岁星还是被吓得呆呆的样子:“什...什么...碰...碰头仪式?”
萧一崇看起来有点惊讶:“你从来没有过吗?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你昨天不是说七点在公车站碰头吗?我们说了碰头的话,就会有碰头仪式。”
陆岁星:“我...我不知道...”
萧一崇:“没关系,现在知道就可以了。”
陆岁星抿了抿嘴唇:“那...那你和...和别人也这样吗?”
萧一崇佯装认真思考:“和家里人的话就会。和其他人的话,好像大家都不说碰头,一般都说见面。你昨天说碰头,我还以为你们家也有这个仪式呢。”
陆岁星:“没...没有。”
陆岁星全然不顾自己说话磕磕绊绊的事实,还想揪着萧一崇说点什么,公车就来了。
萧一崇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车来了,我们先上车。”
陆岁星只好作罢。可上了车后的陆岁星更加臊得慌,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仿佛刚刚萧一崇不是和他碰了碰头,而是炸了炸他的头。
他强装镇定地往窗外看,殊不知自己红得滴血的耳际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在萧一崇的目光之下。
萧一崇看到陆岁星这模样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心里是又好笑又无奈。为了给陆岁星点时间缓缓,他谎称自己有点晕车,要眯会儿眼睛,让陆岁星到了的时候不要忘记叫他。
陆岁星听到他晕车,也顾不得刚刚发生了什么,满脸担忧地看着萧一崇,使劲地点着头说好。
萧一崇面前傻乎乎的人,心想,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这辈子竟遇到了这样一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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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柔湖的时候陆岁星似乎已经缓过来了,起码耳朵看起来没有那么红,说话也不再磕磕绊绊的了。
早上八点二十,暖黄的光铺在了在风中簌簌而动的花瓣上。时间还早,人却已经不少了。草坪上坐满了人,父母带着孩子出门野餐的,闺蜜姐妹一起出来拍照的,还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出来郊游的。萧一崇看了一圈,好在空余的位置还有一些。他们简单逛了逛,最后选择了一棵远离湖边的白色樱花树底下的空地。
萧一崇从书包里拿出蓝白格子的野餐布,摊开了铺在散落着白色樱花瓣的草坪上,又从包里拿出了两瓶牛奶,一袋吐司面包,一瓶蓝莓果酱,以及一大盒切成一块一小块的各式各样的水果。
陆岁星带的东西就比较简单了,他把书包倒过来抖了抖,全是一些小零食,牛肉干、猪肉铺、小饼干、火腿肠还有两包薯片。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他从来没有出门野餐过,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他问萧一崇,萧一崇就说买些他喜欢的小零食就可以了。
他俩面对面盘腿坐着,新生的绿草穿过野餐布又穿过单薄的裤子料子,坐下来时,肌肤能感受到刺刺的痒意。
萧一崇让陆岁星拿一瓶牛奶喝,又把涂上蓝莓酱的吐司递给陆岁星。陆岁星接过后咬了一口,奶香和果香在嘴里一起迸发出来,他向萧一崇伸出了大拇指,嘴里含含糊糊地不问自答道:“好吃。”
萧一崇又从面包袋子里拿出了另一块,一边涂蓝莓酱一边笑着说:“好吃就多吃些。”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空气中没了清晨时的寒意。陆岁星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单衣——自从萧一崇说他穿白色好看后,他又疯狂地购置了一批白色的衣服,导致他在萧一崇面前穿黑色衣服的时刻几乎已经没有了。他和萧一崇微微弯着腰,专注地玩着从学校里带来的飞行棋。
陆岁星抛了个六,刚出了一架飞机,就听见萧一崇问他:“岁星,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这个问题萧一崇刚认识陆岁星的时候就想问了,但一直没问。今天突然想起,便提了一句。
陆岁星抬起头,看见萧一崇很认真地看着他。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岁星是木星的意思。小时候有个算命的老先生说我五命里缺木,所以名字最好取与木有关的。我爸是不信的,但我妈信。于是他俩协商了一下,就取了这个既与木相关又不相关的名字。”
但是这个名字给他带来了多少好运,陆岁星并不清楚。虽然有个家境不错的家庭,长得也还算可以,可还是有着许许多多不好的回忆。小学长时间的校园霸凌,永远没有父母在的冷冰冰的家,哪怕到了大学,在他偷偷喜欢萧一崇的这段日子里也是如此。
陆岁星建立了太厚的心防,以至于他的孤独几乎贯穿了他整个童年和青春期。
平时聊天的时候露陆岁星也轻描淡写地说过一些他的过往,萧一崇看着他突然暗淡下去的目光,知道他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不太好的时光,心里微微动了动。
萧一崇想了想,从书包里摸索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然后萧一崇又把手机放到了陆岁星手里。
陆岁星疑惑地看了萧一崇一眼,萧一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手里的手机。陆岁星不解地低下头。
那是一个聊天界面,他和萧一崇的,上面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昨晚他和萧一崇说的“明天见”,陆岁星再抬眼,就看到了萧一崇给他的备注。
木木。
陆岁星呼吸一窒。
“我其实,还是很相信这些事情的。”萧一崇温柔低沉的声音从陆岁星头顶传来,“命里缺木的话,那以后我就叫你木木,好不好?你缺一个,我补给你两个。祝愿我们的岁星小朋友,可以日日好运,一生无愁无忧。”
明明是些道听途说毫无根据的虚妄,可还是有人,想给你最好的。
喜欢的人给自己起了一个如此亲昵的昵称,陆岁星本应觉得欢喜的,可此时的陆岁星却只觉鼻尖一酸。
他盯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看了许久,才抬起微红的眼看向萧一崇,他的眼底泛着些水光,片刻后,他听到自己很小声地对萧一崇说句:“谢谢。”
柔湖公园里翻滚着无数的欢声笑语与甜蜜旖旎,苍穹与柔云,清风与日光,碧湖与游鱼,花丛与蜂蝶,似乎都再与陆岁星无关。
天地广袤,可此刻陆岁星的眼里,只放得下一个萧一崇了。
12.
两人玩飞行棋都玩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陆岁星以四比一的绝对优势赢了萧一崇,陆岁星开心得那双圆眼睛都弯成了两轮小月牙——尤其是当他用一架小飞机炸回了萧一崇两架叠起来的大飞机的时候,这种开心尤为明显。两个人玩完了游戏也没什么可做的,就躺在被野餐布盖着的草坪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