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西隐藏在都市繁华喧嚣的句点,品味这节奏慢到骨子里的人生。在没有人群,没有娱乐,唯有大自然与她相伴的日子,她会耐心得数地上的蚂蚁,她会仔细观察叶子的纹理,她禁不住品尝花瓣的露珠,她会轻闭双眸与微风驰逐,她会观察空中的云卷云舒。
日复一日,全然如是。
这样的生活,它带领着韩西感受生命最原始的状态,静默、灵动。
它让韩西的心灵回归着自然,获得了平静、安宁。
韩西没有感到无聊,没有觉得无趣。她不急不躁,不烦不恼。她心境平和,不容易激起丝毫的涟漪。这种灵魂状态,淡定、从容,厚积薄发,足可承担走出这片净土之后,那人世间所有的黑与白、美与丑、善与恶、真与假、正与邪、爱与恨,林林总总形形色色的一切了。这应该是我最好的状态吧。韩西心想。她享受这一刻。
两周的民宿生活结束了。好似荡涤了心灵,激活了灵魂,韩西满血复活,她的心中燃起了对新生活的渴望。
回上海的路上,韩西望着窗外的风景,做着生命中重要的决定。
她决定把佛教当做自己的信仰。就像她把苏洛当做自己的信仰一样。
她觉得人是需要信仰的。
如果没有信仰,做人很可能会没有原则。一旦失去原则,那么在人性固有的贪婪引导下,就算是天使,也有可能会堕落成恶魔。对宇宙缺乏敬畏,对地球无甚感恩。妄自尊大,不信因果。为了一己私欲,哪怕不择手段,哪怕伤天害理。要知道,这世间的能量是守恒的。给别人带来的痛苦,早晚会反噬到自己。可惜如此浅显的道理,却被孤立,鲜有人搭理。我又何尝不是呢?韩西心想。当年亲手撒下罪恶的种子,如今结出的苦果也只能自己来吃。让别人眼睛流泪的人,早晚有一天,她的眼睛会流血。这确是不争的事实。
从前的自己美丽又富有。太容易得到想要的一切,以至于原本善于思考的灵魂停止了前行的脚步,在物欲横流的社会,和周遭人一样,变得越来越浅薄,终于苍白无力到支撑不起自己的灵魂,只剩下光鲜亮丽的皮囊,散发出自己不曾觉察的流俗和卑劣。在自以为是的自我标榜中,无知和贪婪变本加厉,从而犯下那致命的错误,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当我终于品尝到那颗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从天堂跌至地狱的彻骨寒冷,在生不如死、痛彻心扉的自我救赎中,由于天赐的机缘而开始学佛。一步步告别了黑暗和迷茫,迎来了光明和希望。当我终于站在浴火重生的顶峰,高度下眼见到前所未有之遥远。我的灵魂开始厚重,缺陷的人格亦逐渐完善,这是佛法的魅力所在,是世间最纯粹之正能量。
苏洛,如果你还活着,你会不会欣慰看到如今的我?
如果有可能,你可不可以回到我身边?我希望你能原谅曾经的我,完完全全;理解现今的我,滴滴点点;接受眼前的我,原原本本。
阿婆说,可以放弃幻想,却不能放弃信仰。苏洛,我想说的是,你是我今生最想把握的信仰。
不亚于佛。
第46章 开始新生
生活是复杂的。或者说,是暴虐的。这是韩西从小就体会到的。她一向清楚,生活它,并不简单,也从不温柔。
但长大后的韩西,还是大大低估了生活所能给她带来的致命冲击。它复杂性的比率,和暴虐性的程度,足可击垮韩西。在某些时刻,它带领韩西飞到了天堂。却在那之后,又莫名将她踹进了地狱。它给韩西希望,又让韩西绝望。它给韩西一切,又夺韩西所有。它成就了韩西,也逼疯了韩西。
但韩西没有垮掉。她站了起来。虽然遍体鳞伤,虽然千疮百孔,虽然满目疮痍。
有的时候,你原本以为的无路可走,其实是生命另一段旅程的开始。坐在飞往洛城的飞机上,韩西望着窗外的云海,在心里如是感慨。
这世界有多现实,有多残酷呢。我告诉你,这世界的现实性和残酷性在于,纵然两个月前你刚刚失去了一生挚爱。两个月后你也只能选择重新上路。青春不容挥霍和颓废。你只能将爱埋在心底,将泪流进心里,神色凝重,继续前行。
飞机落地了。韩西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这个“家”不是家,只是婶婶临时的居所。不过,慕兰很快要有新家了。因为韩西会把公司交给她。
慕兰,这个失去了一切的女人,马上就要得到巨额的财富了。虽然这财富原本就属于她。
当然,慕兰未必会欣喜,未必会欢乐。毕竟,她失去了爱人,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这点人生际遇,她和韩西,是一样的。
失去了苏洛的韩西,注定这辈子灵魂都会被牵绊,永不会自由......
终于到了。下了出租车,韩西步行来到一处旧房子。踏进狭小的房间,和租住在此的慕兰,抱头痛哭。
慕兰是半年前搬进这里的。和钟妙娴虽是闺蜜,可长期住在她家里,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在慎重考虑之后,慕兰搬出钟妙娴的别墅——漫香林,租住了这里。
眼见日思夜想的养女回到了身边,望着韩西那憔悴的脸,长期思念造就的委屈,让慕兰泪流成河。韩西努力抑制着悲伤,拿起纸巾擦拭着挂在慕兰脸上的泪。
“对不起婶婶,我曾抛下你一个人。”
慕兰一听此言,嚎啕大哭。
韩西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愈发觉得愧疚了。还好她有礼物送给慕兰。
“你,你说什么?我们的公司......被买,买回来了?!”慕兰惊得瞠目结舌。
“是的。龙麟集团现在的法人代表,是我。”
慕兰呆滞半晌,然后嘴里蹦出俩字:“真的?”
韩西点了点头。
“可是,这怎么可能?!”慕兰难以置信。
问题到了这里,韩西无法给出完美的答案。她要么选择隐瞒,要么把血淋淋的真相告诉婶婶。
可婶婶能否承受这残酷的事实。韩西犹豫着,开不了口。
“你不愿意和我说吗?”慕兰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啊!怎么回事啊?”
望着一头雾水的慕兰,韩西决心不再隐瞒。她把心一横,将真相吐露着:“有人设局夺走了,现在又还回来了。”
慕兰愣了片刻,然后抛出一连串的疑问:“什么人夺走了?为什么要夺走?为什么要归还?现在他人呢?”
“什么人夺走了?——我大学时的追求者。为什么要夺走?——为了追到我。为什么要归还?——因为良心发现。最后一个问题,他人呢?——癌症,晚期,去世了。”韩西面无表情回答着。慕兰一脸错愕地聆听着。
在得到这么个答案后,慕兰沉默了足足三分钟。
“韩西,”慕兰虽极力镇定情绪,但声音仍在颤抖,“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吧婶婶。”
“你叔叔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慕兰一字一句地说,她的眼里满是浓浓的恨意。
这一瞬,她的眼睛放出了光。
幽蓝。像狼。
韩西看出了慕兰的仇恨,但她不想撒谎。
“没有直接的关系。叔叔的死,是为了躲避记者的追赶。”
“那记者是不是他派去的?”
“记者不是他派去的。但陈礼是被他收买的。”
“陈礼?!”慕兰瞪大了眼睛。
“对。假账事件的举报人,就是陈礼。”
慕兰瘫倒在沙发上,亲信的背叛让她如遭雷击。刚才的切骨之恨变成了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马上变成了怒不可遏。怒不可遏很快变成了心如刀割。心如刀割随即变成了泣不成声。
至此,慕兰心中的仇恨转变为心痛,在努力平复情绪后,她抛下一句话,随后离开了客厅。
那句话是,“韩西,我想回屋静一静。”
不久后,在韩西意料之中的是,卧室里传来了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听到婶婶的哭声,韩西的心里止不住的酸楚。
卧室里,慕兰在想韩海。客厅里,韩西在想韩海。可尽管如此,她只想让眼泪飞,不想让它们落。
她仰起头,强忍着,任由思念弥漫。任由愧疚折磨。
回到洛城的第一个夜晚来临了。韩西躺在床上,呼吸着家乡的空气,回忆着过往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