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谁都看得出来,康熙只是对太子的不满积累到了极点,如今只想尽快剪除□□羽,至于手段,都只是其次而已。
至次年四月,这桩拖拖拉拉,耗时半年的贪赃枉法案才终于有了结果,几名主犯的贪污金额也都传了出来——
刑齐世武部尚书受贿3000两,步军统领托合齐受贿2400两,兵部尚书耿额受贿1000两。这三人与其串通谋利之户部尚书沈天生、户部员外郎伊尔塞等人,全都被康熙下旨,处以监斩候之刑,秋后即处决。
没几日,又改将齐世武处以绞刑,隔一段时间,又改成了发配伯都纳。
而根本没被查出受贿的托合齐,同样在二十九日定下了刑罚,而且远比以上几人惨得多——
秋后,凌迟处死。
也不知道是托合齐自己太过害怕凌迟的刑罚所以选择自杀,又或者是太子觉得有愧于他,所以想法子杀了他,又或者真如传到外面的话那般——
病故于监所。
但总之,他在被凌迟处死之前,就死了。
康熙并不觉得“死人为大”,他似乎觉得就这么让托合齐死了,完全不足以让他泄愤,所以在下下令,命人将其“挫骨扬灰”,且“不准收葬”。
以上种种消息传出后,朝中上下尽皆哗然。
先不提贪污几千两银子就被处斩究竟有没有量刑过重,就只说托合齐这个根本就不曾查出贪污之人却被康熙处以这般极刑,就足以让人不解,让人生出许多想法了。
事后,康熙给出的托合齐的罪名,拉拉杂杂一大堆,但最要的还是太子胤礽与之互通消息,想要借助托合齐手中权力,保奏其尽早当上皇帝。
换句话说,就是太子胤礽与托合齐合谋,想要逼康熙尽早让位。
康熙自然怒不可遏。
然而在康熙给出托合齐罪名之前,皇太子胤礽可还好好的,甚至连禁足都不曾呢。
大家明面儿上虽然不曾多说什么,但私底下对康熙给出的理由,其实……
并不怎么相信。
就算胤礽真的动过这个念头,但他有没有这样做过,实在是个未知数。
而且太子与托合齐密谋逼康熙退位这样的大事,就算有书信交流,也必然看过即毁,绝无可能留下任何被人发现,以做证据把柄之物。
既然如此,康熙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百度上写的是胤礽“潜通”信息,求托合齐等人,借助手中之权势,保奏他尽早即帝位。太子“策划”逼康熙尽早退位,这两个词让我觉得更像是这件事还在前期准备中,不曾施行,所以就直接写成太子还没有做出逼康熙退位这样事了,唔,如果有小天使确定太子真的做了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我改改。
第99章
最重要的一点, 托合齐若真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康熙为何不直接将其抄家灭族?与太子密谋逼迫皇帝退位这样的事, 与谋逆也没太大差别了,就算托合齐等人尚未将此事付诸行动, 康熙也绝不会姑息此事, 甚至可能将其当做杀鸡儆猴的鸡, 以此来警告诸多心有异心的皇子与儿子才是。
就算觉得诛九族太残忍,那抄家呢?
事实上, 最后只有托合齐一人被康熙下令凌迟,他的家人却还好好的。
而托合齐既然被康熙以“与太子密谋逼迫皇上退位”这样的罪名下了大狱,并险些被处以凌迟极刑, 那太子自然也是没有任何脱罪的机会, 早被幽禁在了他的毓庆宫。
事情闹得这般大,几乎震惊了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在等着康熙对太子胤礽的最后处理结果,轻易不敢在这种时候闹出事来。
但宝珠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却只觉得荒唐。
“皇上为何突然对太子发难?而且这些罪名根本就站不住脚……”
远的不提, 就只说隆科多那爱妾李四儿, 近半年来在国色天香楼内消费的金额就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余万两。要说这些银子全是隆科多的俸禄,或是佟家入关以来的积攒, 谁信?可隆科多可还活得好好的!
至于托合齐,更是连块遮羞布都不愿给了,直接说了个与太子密谋,意图逼康熙退位的理由就完了, 什么证据都没有。
若是康熙行事这般独断,在康熙死去之前这近十年的时间内,他们岂不是得小心翼翼,连一点儿违背他意思的行为都不能有?否则若是惹怒了康熙,他随便找个罪名就扣给他们,岂不是百口莫辩?
这可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最佳范例。
胤禛表情沉郁,沉默许久后他幽幽开口:“不是突然发难。”
宝珠愣了下:“不是突然……是什么意思?”
“早在两年多前,太子才刚复立不久的时候,皇阿玛就已经想要对太子动手了。”
宝珠悚然一惊:“两年多前?”
胤禛以为自己会觉得痛恨,会伤心,会愤懑不满,但事实却是,他的心情平静到了极点,从事发,到托合齐病死,事情尘埃落定……
他心湖都不曾泛起一点儿波澜。
许是,早就预料到了今日吧。
在太子被废后,他便猜到了肯定会有复立的一日,但也在同时,他也猜到了……太子肯定会再次被废。
皇阿玛不可能再容忍一个太子立在朝中,十分分薄他的权利,其他兄弟也不可能容忍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子立在朝堂上,将自己死死地压在身下,心底的念头永远见不得光。
废太子之前,觊觎皇位的皇子还是各为其主的大臣们,对太子的存在其实都还能忍耐,因为皇阿玛对太子的种种纵容,让他们看不到太子被废的可能;可太子被废后,他们却看到了希望——
太子既然能被废掉一次,自然可以有第二次。
而这第二次,显然要比第一次容易得多。因为太子被废到复立这段时间,皇阿玛曾体会过朝中没有太子的种种好处,所以太子复立之后,他也就愈发不能忍受朝中还有第二个声音。
“太子才复立不久,安郡王因病去世,为了堵住安郡王一脉势力的嘴,皇阿玛不但让人对安郡王以高规格礼仪进行下葬治丧,同时还颁布了服丧期间不得举行宴会,不得饮酒等禁令。”
宝珠回忆片刻,这才想起这事儿。
因八福晋从小在安郡王府长大,两人关系又好,所以在安郡王去世的时候,宝珠还前去吊唁过。不过她对这个所谓的禁酒令与禁宴令,倒是没有太大印象。
因为康熙对安郡王一脉心有芥蒂,所以许多人就算知道这两个禁令,其实也并未严格执行。
况且,安郡王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还需要皇子家为其委屈了自己?
但与安郡王关系亲近的人,应当十分在意这两个禁令?
宝珠皱紧眉头,她仿佛记得这个托合齐,与安郡王府好像有点儿关系?
下一秒,胤禛便为她解答了这个疑惑:“托合齐原本是安郡王家下人,后转为内务府包衣,之后得了太子看重,又有其妹定嫔与老十二胤裪在皇阿玛面前说和,很得皇阿玛信任,这才渐渐爬到了如今高位。但因他与安郡王府有旧,本应注意着些。然而安郡王去世后不久,他竟公然违抗皇阿玛禁令宴请众人,且一连数日聚众会饮。此事在事后被安郡王的弟弟景熙揭发,但皇阿玛一开始不以为意,随意丢出个‘事出有因’、‘满人本就无酒不欢’的理由,再将托合齐叫到面前严厉训斥一顿便打算就此揭过。”
“后来呢?”既然康熙不打算追究,胤禛为何又旧事重提?
胤禛看了宝珠一眼,眼神复杂晦暗,“景熙不罢休,非要让皇阿玛追究、调查,每每上朝都要重提此事,惹得皇阿玛烦不胜烦,最后只能虽然找了几个人前去调查。”
宝珠有些无语,“随意找几个人?这样轻慢的态度,怎可能调查得到东西。”
但事实就是,调查到了。
康熙随便派去的几个人不但调查到了“东西”,这“东西”还正巧就是康熙最忌讳的东西——
那几个人调查到的宴会名单,直指太子结党营私。
康熙对太子“结党营私”究竟有多痛恨呢?只看康熙尚未对胤礽生出太多不满的三十六年,胤礽只是因为接见了几个内务府的中下级官吏,不但他自己被康熙训斥,胤礽当时接见的几个官吏也尽皆被治罪或处死,之后更是将与太子关系亲密的朝中重臣索额图圈禁致死,便能窥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