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梦松展开已经有些泛黄的书信,不管折叠了多少次,上面的字迹依然十分清晰。
他看着龙飞凤舞,没有章法的字,笑道“她的字呀,无论本侯教她多少遍,总也不会进步,笨。”
高远抿着嘴,没有说话。
薛梦松从头到尾又细细地读了一遍那封书信,他读得很细,似乎想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去,他害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自语道“她说家中的小京巴产子了,生了两个小公狗。”
说到这里,高远再也忍不住地背过身去,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防自己发出声音来。他悄悄走到门边,仰头看着塞外的天空,眼泪顺着眼睛留回了心里。
信中说的那只小京巴在去年也已经离开了,侯府里关于叶清雨的记忆都被薛梦松锁了起来,他害怕触景生情,却又时时刻刻地带着她的想念。
高远的嘴唇抖动,数次哽咽。
身后的薛梦松还在一遍遍地念叨着信中的内容,那封信,他早就看过了上百遍。可他每次看到,还是装作第一次看到的模样。
高远又朝着院里走了几步,他抬头对着天空说“夫人,你在那边还好吗?侯爷很想念你。”
他说得声音轻悄,生怕被薛梦松听到。
薛梦松在京城里一副飞扬跋扈,无所畏惧的模样,他知道要在这如斗兽场般的官场里存活下来,要靠的绝不是这一腔神情。
所以在她离开以后,他刻意收起自己的悲伤,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有很多次,他听到府中的小厮议论,说夫人走后为何侯爷像个没事人一样。
失去了挚爱,他比谁都难过,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只有在这遥远的荒无人烟的塞外,他才能对着她的书信,尽情地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
*
薛梦松出兵迅猛,又生性好战,所以凡是他出征,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役。
在胜仗归来后,他去的第一地方不是侯府,而是京城外的一处小山。
这座山上没有人家,只有最高处三年前建了一块坟。
那是薛梦松为叶清雨建的,因为曾经他们乘马车经过的时候,叶清雨曾指着远处的山峦说,有一天如果她死了,就要葬在这里,天天看这里的美景。
那个时候,薛梦松觉得死亡对于他们而言是个很遥远的话题,所以用扇子打了她的嘴巴,不许她提。
可今日当他拿着祭品走到她的坟边的时候,才惊觉时间过得这样快,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自己三年了。
他将祭品在她的坟前一一摆开,他抖着手为她点上香。
他抬手将一瓶酒洒在地上,他的手指拂过她红色的名字,他的眼泪终于划过脸庞滴落在地上。
过了一会,他深吸了几口气,起身俯瞰这山林美景。
像是抱怨一般开口“你说你,非得选这么个地方,每次本侯来看你,还要走这么远的路,爬这么高的山。倘若本侯有一日,老得连路也走不动了,留你自己在这里,看你还看什么美景阿。”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景色在他的眼前模糊,他一手撑在一旁的树木旁,他重重地在树上锤了一下。
三年来,他无数次地自责懊恼。
那时候,叶正庭露出了那么多马脚,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叶正庭的阴谋。
如果在林祖平写信告诉他查王爷的异样时候,他能早点作出决断。
如果出征时候,他能坚持留下高远保护叶清雨。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犹豫。
三年前,他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救她。
可是他一次也没有把握住。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时光也不会倒流,再给他一次机会。
三年前,他在回到侯府看到门上挂着的白灯笼时,他一瞬间也有过犹豫,想着干脆同她一起去了罢了。
但叶清雨似乎比他更早猜到他的心思,所以留给他的信里,最后一句偏偏写了‘好好照顾自己,勿念。’
时间一长,薛梦松才明白,活着是另一种折磨。
故人已去,他只能永远地抱着遗憾度过此生。
想到这里,他摸出一直放在胸前的那个护身符,这是当年在闽江叶清雨为自己求的护身符。
他掏出那枚小小的护身符,摩挲着护身符上的每个字。
他轻声呢喃道“清雨,本侯很想你。”
第62章 62
就在薛梦松为了叶清雨的死自责长吁短叹的时候,他身后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蒙面人正持刀悄悄靠近他。
薛梦松静下心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耳边却听得刀剑出鞘的声音,他皱紧眉头。
还没等转身,他左边突然飞出一剑,幸好他早有准备。
他整个人稍稍往左边倾了一些,躲过那一剑。他转过身子,面对从后方准备偷袭他的三个蒙面人,刚才那一剑是朝着他的胸口而来,看来这是要取他命的阿。
薛梦松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人,他冷声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方才那一剑被他躲开,只不过是划破了他的衣袖,他们三人看到薛梦松现在转身与自己相对,他的手已经握在了身侧的剑柄上。
世人都说平淮侯武功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间。
他们早就摸清薛梦松有个习惯就是战后会独自一人来山上祭拜,他们原本想着趁此机会,从后面偷袭他。
所以他们在这里埋伏了许久,终于抓准了方才的时机。
怎奈还是让他躲了过去。
现在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都打了退堂鼓。
薛梦松勇冠三军,曾一人一骑连挑塞北大将数十人,他的名号他们不是没有听闻。
他们的沉默,薛梦松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他冷嘲道“怎么这就被本侯吓破胆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吗?”
为首的蒙面人被他此话一激,略显不满,他隔着面纱,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他故意提高音调骂道“哼,怕你什么。你这个小人,残害忠良,压榨百姓,死有余辜。想要杀你的人有千千万,不需要受谁的指使。”
他故意提高的音调并没有给自己多加多少信心,他紧紧盯着薛梦松握在长剑上的手。
薛梦松不过是稍稍动了动手,他们三人赶忙就往后退了一步。
薛梦松看到他们三人这副模样,不禁大笑三声,讥讽道“哈哈,就凭你们这副模样,你们觉得你们能动得了本侯吗?”
三人知道中了他的诈,依旧是为首的那人先开口说道“我们可是三人,你不过一人,薛梦松,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太嚣张。”
“好。”薛梦松应了一声,在他们毫无准备之下,快速从身侧抽出自己的长剑,他将剑锋对准了三人说道“那就尽管试试吧。”
他们三人面对他的长剑,相视一看,没有人敢上前。
薛梦松又笑了一声,挑衅道“怎么,还是怕了?”
“你们要是怕了,现在收手,本侯可既往不咎。”
“谁说我们怕了。”站在后面的一个较为年轻的蒙面人听到他的话,先是后撤一步,然后一个飞身向前,边说着手持长剑朝他刺去。
可他太过紧张,身体有些发僵,直挺挺地朝他刺去。
薛梦松不过是一转身就躲开了他的剑,而且他本可以趁此机会一剑了结他,可是他没有,他转了转手腕,用剑柄重重地打在那个青年的肩膀上。
那人瞬时就倒在了地下,他捂着胸口。薛梦松方才那一下随是打在肩膀上,可他的内力深厚,一下动到了他的脏器,青年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薛梦松持剑,将剑锋指向他的脖颈,他冷厉地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收手,快快离开,本侯绝不追究。”
另外两人看到同伴受伤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们本就是奔着取薛梦松的狗命来的,怎能如此轻易离开。
所以他们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持剑一齐上前。
单挑他们就是轮番不停上阵也比不过他,倒不如一齐上前拼个你死我活。
看到他们两人一齐上前,薛梦松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抬手就是一剑,直接打掉了左边人的长刀,然后整个人弯腰躲开了右边人刺过来的剑。那人扑空后,还没来得及转身,薛梦松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