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紧手中的簪子,林尚轩又问道:“那人现在何处?可曾对你说过些什么?”

“那人放下这个木盒子就走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郡马看到这个自然就会明白。我看他言谈之间像是郡马的旧识,这才斗胆收了这个盒子。莫不是有什么不妥?郡马饶命。”小厮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没事,你做的很好。王爷和郡主可知道这件事?”

“没有。小人没敢向王爷和郡主透露半个字。”这郡马也是,明明是买给郡主的,还不让她知道,莫不成是想给她个惊喜?这郡主也是,明明知道了还当不知道。倒教我们这些下人难做。那小厮虽是垂着头,心中却是暗暗的想道。

“很好。我知道了,你下去领赏吧。”林尚轩无力的对他挥了挥手。

那人大喜,一日之内领了两次赏,看来这下人也不是那么难做。

小厮走后,林尚轩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手中依旧握着那根簪子,簪子尖的一头正对着他的手掌,握的太紧,戳的他的手掌生疼。

这根簪子,是他一刀一刀的雕刻出来的。那时节,语冰尚在豆蔻年华,离及笄之礼尚有一段距离。有一日她从城内回来,兴冲冲的给他看了一根碧玉簪子,说是远之哥哥送她的,还说等她举行及笄礼那日他也会来。他当时心中就很是不高兴。

萧远之他远远的见过一次,那还是萧远之来夏家的那次,他在溪对岸不经意的望见的。他是个很儒雅的人,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就能看穿了你。他很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很优秀。正因为他优秀,所以他担心。萧远之对语冰,有着不同寻常的关心。傻子都看的出来,但语冰那个糊涂虫,偏偏就是不知道。

为了那根簪子,他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后来他想起以前父亲曾给他母亲刻过木簪子,虽是比不上那些金钗玉簪,但母亲珍之若宝,一直戴在头上。于是他忽然就有了冲动,也想给语冰雕刻一根。

选料,设计样式,在灯光下一刀一刀的刻着,看着花骨朵慢慢的出来了,心里着实高兴。为了这根簪子,他连着几个晚上熬红了双眼,连奶娘都责怪他不用功读书。

那日,在房内,尚未雕刻好的簪子却被语冰无意中撞见。她一脸惊喜的表情,拿着簪子,跑来问他,林尚轩,你这是给我雕刻的对不对?

她那般看着他,一脸明媚的笑,大大的眼睛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本来还很是担心,毕竟,这只是个木簪子,而且刻的很一般,比不上萧远之送他的那根碧玉簪子。但那时,语冰却是那般欣喜的看着他,在得知答案之后,又蹦又跳的,说是这个比什么簪子都好,以后要一直戴着这个。他忽然就感觉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

从那日后,他连着雕刻了几个晚上,终于刻好了。簪子前是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他想着语冰见到后该是如何的高兴,于是连日来的辛苦都觉得不算什么。

但还未来得及将簪子给她,她却去了城内。然后在城内,他再次见到萧远之和语冰亲密的模样,再然后便是语冰回了家,他二人之间有了争吵和斗气,虽然最后一切都风吹云散了,他满心欢喜的准备着要去她家提亲,然后将这根木簪子给她。但是,这时候,语冰落水了。

语冰落水的事,不过是临江王给他的一次警告,但是,当他看见语冰躺在那,脸色苍白,禁闭着双眼时,他刹那感觉,生不如死。他不能害了语冰,她本是活的无忧无虑的一个人,岂能因为他而让她受了那么多苦。于是终究决定离开,他连着几日在语冰的屋外徘徊,只盼能见她一面,但相见又能如何,只会白白的惹她更伤心。他不能对她说任何事,只能就这么悄悄的走了。

最后的那一晚,他站在她的窗外,天明时,薄雾忽起,奶娘和司空在身后催促他。他再也不能自制,心内如刀割般难受,终是轻轻的在她的窗台上放下了这根木簪子,然后轻声的叫了几声语冰,便一头扎进了薄雾,再也没有回头。

那时节,他老想着,等语冰及笄了,戴上他亲手所雕刻的木簪子,该是怎么样的情景。每每想起来时,就会微笑。

但后来,他还是没能参加她的及笄礼。那时节,他已经在京城了,跟迎夏成了亲。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在想,不知道语冰有没有戴上我给她刻的那个簪子。然后低头苦笑,即便戴了,又能如何,自己还能期盼些什么呢。

一年后,再次见到语冰时,她的头上就戴着这个自己亲手雕刻的这根簪子。那时,她年已及笄,已不复少时的打扮。乌黑的秀发半披了下来,头顶绾了髻,戴着这个簪子,别无饰物。

那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迎夏。在郊外的雪地上,一转过身,就看到语冰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定定的看着他。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千里迢迢的来京城找他。

身旁的迎夏问他:“郡马,这位姑娘是?”他只能木然的开口说道:“哦,这是我以前先生的女儿。”

“哦?那岂不就是你的小师妹了。”迎夏掩袖轻笑。

他看见语冰的眼神黯了下去,但也不过刹那,复又亮了起来,笑着说道:“语冰见过郡主,见过郡马。”

迎夏上前,拉着她的手寒暄:“夏小姐不必多礼。相请不如偶遇,妹妹随我回府住些时日可好?还有萧公子,也一起来吧。郡马在这边,朋友很少,每日里寡言少语的,我看着都挺心疼。这不好容易来了个故人,好歹要去府中住些日子。”

这时候,他才看到语冰身后的萧远之。他依旧一袭月白色长袍,系着同色的披风,站在语冰的身后。他低头看语冰的时候神情是温柔的,但当他抬头时,却是神情淡淡,眼光扫过他时,就像是在看一颗树,一株草那样,没有任何停顿,眼神中波澜不惊,仿佛根本就对他不屑一顾一样。

他忽然就有些恨萧远之的这种神情。如若自己没有那些羁绊,他也能做到他这样。那这会,站在语冰身后的人,就应该是他林尚轩而不是他萧远之。

语冰回头看了眼他,回过身去,与他站在一起。萧远之看了看她,很有默契般的抬头拱了拱手:“蒙郡主相邀,岂敢不从。只是我二人尚有事在身,下次再来叨扰吧。”

语冰只是笑着站在他的身边。她一直在笑。

他讨厌他们的这种默契。

“也罢,也只能如此了。郡马,你说可好?”

“好。”木然的回答。

萧远之点了点头,回身握住了语冰的手,就这么相携着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林尚轩知道,这一去,只怕他今生想见语冰都难了。心中气血翻滚,他抬脚,就想追了过去。

“郡马。”身旁的迎夏叫住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生生的止住了脚步。而身旁的迎夏已是再说道:“风渐渐大了,我们回去吧。”

再回首时,自己已是平时的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好,那我们就回去吧。”

车轮滚滚,他与语冰,背道而驰。

往事就这么一幕幕的重现了,林尚轩只觉得心痛的厉害。这次她送来了这个簪子,岂非是表示与他再无瓜葛?他想,无论如何,我今天总得见她一面,说个清楚。

想到这,他立马带着那根簪子,匆匆的出了门。

到得那个院落前,大门紧闭。他在门前徘徊了好几次,鼓起勇气,才敢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探了出来,问道:“这位公子,你找谁?”

“请问,萧远之在吗?”

那人答道:“哦,你找我家公子啊。不巧的很,我家公子今日已经走了。怕是这会都已经出城了,你来迟了。”

林尚轩一惊,急忙问道:“那夏小姐呢,你可知道?”

“夏小姐?她当然是跟随着我家公子一起走了。我听阿福说是我家公子他们要去周游各处,具体到哪我也不清楚。这位公子,你来的真是不巧。下次他们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才会来这里。”说罢老人家连连摇头。

木然的道过谢,门再次关上了。林尚轩木然的坐在门前石阶上,任由来来往往的人好奇的看着他。

许久,他才站了起来,神思恍惚的往前走。直至被人撞了一下,他才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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