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奇香(64)

她只是整天整天的不开口说话,也从来不会笑了。

白如墨不在的时候,她戴着脚上的镣铐呆呆的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偶尔几只沙鸥轻盈滑过,是那么的自由。而当白如墨在时,他会解开她脚上的镣铐,将她抱入怀中。

但她还是不会开口跟他说上一字半句。所以大多数时候,白如墨就只是那么静静的抱着她,听着屋外的海浪之声入耳。

而有时候,午夜梦回,就着屋外惨淡的月光看着怀中的韩奇香,他也会问着自己,后悔吗?

曾经天真烂漫笑靥如花的韩奇香,而今却是变的这样了无生机。这一切,其实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没有当初他的故意去招惹,也许直至今日,她还会是无双城中那个无忧无虑的二小姐,而不是今日枯槁如木偶的韩奇香。

只是,后悔有用吗?曾经拥有过她那样灿烂的笑容,而今他怎么舍得放手?

黑暗冰川中,她的笑容穿越层层寒冰,直达他的心底。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温暖。而他竟然是如此的贪恋这种温暖,所以他怎么舍得放弃?

白如墨默默的自她身后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

但韩奇香并没有睡着。其实最近以来,她都是整晚整晚的失眠。

她能感觉到白如墨揽着她腰的手慢慢的收紧,她也能感觉到身后他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喷在她的脖颈处,她也能听到他口中在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香儿。

那么的千转百回,那么的浅语低喃。可是她在他的怀中一下都没有动,更是连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她觉得自己已经就是个行尸走肉了。若不是还想保全小镯子的命,她觉得她随时都可以去死。

可小镯子陪伴了她这么多年。以往每次她想偷溜出去玩时,总是会不顾表姐对她的禁令,也不顾小镯子在身后的劝诫,一意的孤行。

其实她知道,表姐早就对小镯子下过军令状,如若被发现她偷溜出去,受责罚的不单单只有她,还有小镯子。

她什么都知道,可她还是一意孤行。所以每次,她和小镯子受罚后,小镯子总会可怜兮兮的哭着对她说道,小姐,下次你可再不能这样了。

当时她总是会答应着,可过不了一两天就又会故技重施。

她亏欠小镯子的,所以就算她现在再活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那她也要活下去。

只有她活着,小镯子才能活着。

日子就这么无波无谰的过。转眼酴醾已尽,蜀葵初放。

这一日清晨,当韩奇香睁开眼之时,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看到白如墨已离开。

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是见他醒来,就开始给她穿好衣服,然后坐在桌旁用了早餐,而后就抱着她出了屋子。

两个月以来,这是韩奇香第一次走出这个屋子。

岛上桫椤树依旧茂盛。清晨的日光斜射其上,叶子橙黄清澈的几近透明。

她呆呆的望着这些桫椤树,有瞬间的恍惚。

而白如墨就这么抱着她,缓缓的自那些桫椤树之间穿行。

他面上并没有一丝的急迫,相反,他心中其实是很开心的。

因为他看到韩奇香面上神情的变化。

两个月以来,终日沉沉无变化的神情,今日终于是有了那么的一丝变化。

所以他抱着她,一路徐行,甚至希望这条路,最好都没有尽头。

可只要是路,就终归会有尽头。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片瀑布。

飞珠溅玉,水雾迷朦。在清晨的日光中,那些溅起的水珠上甚至有七彩光芒在隐隐闪现。

白如墨找了块干净的大青石,抱着韩奇香坐了下来。

而韩奇香也已经知道,这处瀑布,正是当日他带着她来看的那处瀑布。

只是那时的两个人表面上还是很融洽的,而不是如今日的这般冷如寒冰。

所以,再也回不去了不是么?也许此生,他们两个人都会如现在这样相处下去。直至他死,或者她死。

日影渐渐移动,她和白如墨原本斜斜的影子开始慢慢的缩成了一小团。而忽然,对面的瀑布有了变化。

飞泻的银白色水流,一刹那忽然化为赤红色。远远望去,那流下来的竟然不再是水,而是流动的火,甚至连那瀑布下方的水潭,都化为了一片殷红。

眼前是飞流直下的赤红色火焰,而耳旁是声震河谷的巨响,韩奇香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

原来,已经是夏至了啊。

有唇轻轻的划过她的侧脸。她听到白如墨低低的声音:“香儿,我爱你。”

韩奇香忽而大哭。

她说了这两个月来的第一句话:“白如墨,求求你,放了我吧。”

我宁愿你对我冷若冰霜,也不要你这般的对我情深似海。我承受不住。我真的承受不住。

可白如墨闻言,一声叹息,转而俯首轻吻她眉心,低声的道:“我放过你,可是香儿,那谁来放过我?”

一切终究是孽缘。也许从那日冀州茶棚的那一眼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一辈子孽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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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七月初七,白如墨率逍遥岛众攻打天险岛。而韩奇香与之随行。

这是韩奇香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船。对于她而言,每日海浪中的颠簸,她很是不习惯。所以自从她踏上船的那一日开始,她就开始呕吐不止。

原本就清瘦的脸颊更加的瘦了下去。白如墨见状,除了每日的想方设法能让她多吃些食物下去,也别无他法。

晚间拥着她入睡,依旧是以往每日的样子。她背对着他,不发一语。而白如墨就伸臂从背后紧紧的抱着她。

自从夏至那日从瀑布回来之后,韩奇香又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所以他们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相处模式,两个人同屋相对,但都寂寂无言。

七月十五,船队到达天险岛。

临上岛的那个清晨,雾未散,日未出,只有隐隐天边一抹的玫瑰色。

白如墨轻轻的起身穿好衣服,轻轻的坐在床边,看着背对着他阖目而睡的韩奇香。

鸦羽般的墨睫紧紧的合着,双颊更是消瘦的有些往里凹了。

他忽然就想起了初见她时的那日,圆润饱满的双颊,看起来倒像只刚出炉的小包子。

可是现下,她却瘦成了这般模样。

缓缓的伸手,他抚上了她的面颊。

手下之人依旧在安稳的睡着,呼吸清浅平稳,未有一丝涟漪。

低叹一声,他俯首,轻轻的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吻。

“香儿,”他吻着她,低声的说着,“恨我也罢。只是,不要离开我。”

是的,原谅他的自私。便算是要他下十八层地狱,他也决然不会对她放手。

这辈子他唯一的温暖。离了她,他此生都将再难有阳光。

细心的将被子给她掖好,他低头,走出了船舱。

而在他刚出船舱的那一刻,他背后的韩奇香就睁开了双眼。

清明的双眼,未见一丝睡意。刚刚她分明就是在装睡。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感受着船身的颠簸,听着耳侧缓缓流动的海浪声,一刹那,她有一丝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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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打天险岛的过程很顺利。逍遥岛众一鼓作气,势如破竹。不过一日的时间,白如墨就已经坐在了天险岛岛主的宝座下,漠然的看着他自己的部属清理天险岛众的场景。

然后他起身,走过血迹斑驳的青石砖地。

他的身后,是一步一个的血色脚印。

只是,他忽然就停住了脚步。

面前之人,形容狼狈。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手中的刀正架在韩奇香的脖颈上。

傍晚的日光是橙黄色的,印着那原本雪白的刀身便不再那么的刺眼。只是现在在白如墨的眼中,这刀身却亮的快要将他的心脏刺穿。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冷声的开口:“放了她。”

一身血迹斑斑的灵石岛岛主仰天狂笑:“放开?白如墨,你逍遥岛杀我数千灵石岛众的时候,可有想过要放了他们?”

白如墨冷冷的看着他,恨不得就立即出手。

但他的右手才刚刚一动,对面的灵石岛岛主就手中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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