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奇香(54)

但秦宝镜没有回答,反而是望着面前的无双城,忽而转过头来对他道:“顾长风,你看这无双城怎么样?”

她在笑,唇角一直带了浅浅的笑意。但在顾长风看来,那笑让他更担心。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风雪中的无双城晦暗不明,间或几处灯光。但房屋栉比鳞次,看来确然是恢弘大气。

二十年来,无方城能一直稳居江湖之首,定然是有它的可取之处。

顾长风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秦宝镜,随口回道:“好。”

秦宝镜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双星眸中似乎都染了笑意:“那我将这无双城送给你,如何?”

顾长风心中大惊,一时摸不透她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看着她,一直的看着她。

她是在笑,黑亮的眼中也有笑意,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她很悲伤?

他想起五年前初见她之时,少女娇俏明媚,一双明眸中满是朝气和灵动。可此时,她的眼神中只有沧桑和悲凉。

李逸说的对,是他一手造成了今日的秦宝镜。

他有些茫然了,如果能知道今日的这一切,当初他是否还会起而争之?

而他的身旁,秦宝镜还在轻轻的笑着:“你知道么?今日是香儿十六岁的生辰。不过几个月前,她还一直跟在我身后,千方百计的想知道今年我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而那时候,我还在和祖母商议着,不然就按照香儿自己的意愿,让她好好的出去游历一番吧。这些年来,为了她的安全,我总是拘束着她,很少让她出城。但是你看,现下我给她的这个礼物,终究还是没能送得出去。”

顾长风柔声的安慰着她:“香儿只是暂时没有讯息罢了。我相信她那么聪明,一定还好好的活着。也许过不了几日,她就能再站在你的面前了。”

秦宝镜一笑,拿起旁边的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口。

长风猎猎,将她的长发吹起又落下。四个月了。这四个月,她几乎将无双城所有的精锐影卫都派了出去,他们的足迹遍布各处,但一直都没有韩奇香的丝毫讯息。

她如何还能对自己说,香儿还活着?

风雪愈紧,顾长风看秦宝镜身上穿的单薄,解下狐裘,紧紧的围到了她的身上。

替她系着狐裘的领口时,手指无意中碰到她的脸颊,冰凉一片。

他心中担忧更甚。但他也知道,不让她此时将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便是硬劝的她回去了,只怕她此后反而会较以往更加的沉默冷静。

不如,就让她今晚将心中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秦宝镜任由顾长风帮他系着领口,没有动。若是在以往,她断然不会跟他靠的如此之近,但此时,她只想有人在她旁边,听她说话。

“香儿,”她抬头,眼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喃喃的说着:“是我害了她。几个月前,秦桑来报,她抓到了一只信鸽,从信鸽身上搜出了一张纸条。那定然是城内有了奸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城内有奸细,而且我知道他定然是为了无双城机关分布图所来。中间我也让秦桑明察暗访,想将这个奸细找出来。但他甚是狡诈,几次都让我找错了人。那次秦桑抓到了那只信鸽,我便让她装做没有发现一般,让她将那只信鸽又放走了。”

顺藤摸瓜。这只信鸽定然是会去找它的主人。只要跟着这只信鸽,城内的奸细早晚可知。

“后来,后来我也确然知道了这个奸细是谁。但我没有动,一直都没有动。我承认我很贪心,我知道了这个人之后,我反而又想知道他身后之人是谁。所以,我没有动,装着还是没有发现他一般。可是,可是,我让香儿置身在危险之中了。”

顾长风已经明了,这个人,必然就是韩奇香身边之人。但秦宝镜为了知道他身后真正的指示之人,所以一直都没有揭穿。

他环着她的双肩,轻声的安慰着她:“你做的对。如果是我,也会这般做。”

秦宝镜痛苦的低下了头:“不,我错了,我错了。我一直都以为,只要在无双城内,便是有任何事,我定然都能护香儿周全。但我没想到,没想到,到最后,香儿还是被他们带走了。而我,就是到了现在,连香儿的任何讯息都打探不到。我如何还能安慰自己她还活着?我在骗祖母香儿还活着的时候,我也想这样骗自己。可是,可是我骗不了自己。我很清醒。为什么我要这么清醒?”

顾长风紧紧的抱着她,心中的伤痛无以复加。若是五年前他没有见过她,也许今日的秦宝镜还是跟以往那般笑的明媚,又怎么会像今日这般痛苦?

而他在她身旁看着她如此痛苦,竟然是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秦宝镜忽然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唇角又带了浅浅的笑:“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几个月前,我让香儿置身危险之中,她的生死我现下都不知。而我的祖母,今日也离开了我。在这个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顾长风看着她,她眼中的哀伤让他的心一阵绞痛。他捧着她的脸,定定的看着她的双眼,似乎要让她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所有想法。

“不,宝镜。你还有我。”

但秦宝镜只是淡淡的笑着,别过了头去,望着黑暗中的无双城,轻轻的道:“我累了。顾长风,我累了。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这无双城,我一直都知道。只要你能保我全城百姓安居乐业,我可以将这城主之位让给你。从此之后,你就是这无双城的城主。”

顾长风闻言,心中大痛。他紧紧的握着她的双肩,迫使她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的眼中有焦急,有担忧,也有懊悔,但他的声音坚定:“不,宝镜,我不要这无双城。我现在想要的,只有你。”

可秦宝镜只是看着他笑,淡淡的笑着。

顾长风再也无法如平日那般淡定,他面上第一次有了惊慌之色。他看着她的双眼,又坚定的说了一遍:“宝镜,我只要你。”

这一刻,他所有的自信和从容都荡然无存。他只想让秦宝镜知道,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从现在起,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秦宝镜还在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连日来的不眠不食,她已经是一直都在强撑着。而今晚又喝了那么多的酒,更是雪上加霜。她只觉头晕眼花,再也坚持不住,闭上了双眼,软软的倒了下去。

顾长风忙长臂一伸,紧紧的将她抱入了怀中。

“宝镜,宝镜,”他轻轻的叫着她,微微的俯下了身,颤抖着双唇印上了她冰凉的额头。

而后他左手轻轻一撑身下的城墙,身子如纸鸢般轻盈,抱着秦宝镜,转瞬已在城墙下。

一直等候在城墙下的千影立即出现。他看着顾长风臂弯中抱着的秦宝镜,忙问道:“公子,夫人她怎么了?”

顾长风不答,只是对他微微的摇了摇头,紧紧的抱着秦宝镜,往前疾走,身影很快的在风雪中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呐,你们看,顾二的腿老早好了,其实他当初对自己下手的时候就留了后路滴。后面宝镜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有得虐了。然后那些一开始猜测小镯子有问题的姑娘们,恭喜你们,答对了。

还有,我家老白其实老可怜了。亲眼看着家破人亡神马的。所以,我这是在同时虐他们四个么?我一定是后妈。蹲墙角去。

☆、海市蜃楼

韩奇香不知道,白如墨原来也会有这般黏人的时候。

自从小年夜之后,他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待在她这里了。无论她怎么说,他总是不离开。不过好在,晚间入睡之时,待得她睡着了,他在她的额前印下一吻后,就会脚步轻轻的离开。

冬去春来,逍遥岛又是一片桃夭杏妍。

晚间,虫声唧唧,新透绿窗纱。屋中灯烛明亮,白如墨坐在桌前,低头执笔,批示岛中诸多事务。而韩奇香,则是捧着一罐核桃坐在旁边。

核桃的壳颇为坚硬。若是依照以往的性子,她定然会去找了个重物来,一下一下的砸开那壳。但现下白如墨在这里,她不想打扰他,只好用了指甲去剥。

但剥了好长时间,饶是指甲都快剥的秃了一块,也不过才剥开了一半,吃起来尤为的不尽兴。

她有些气恼的就将那只核桃扔到了桌上,气鼓鼓的盯着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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