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盖很快的就被推开,陆庭宣就见许正清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面容安然若生。
胸口依然半点儿起伏都没有,看着就跟真的死了一样。
陆庭宣心里不由的就有些忐忑起来,转过头轻声的问陆一鸣:“师兄,我岳父真的无事?”
陆一鸣白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你竟然敢怀疑我的药?
就臭着一张脸不搭话,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子,抬手就往陆庭宣这里扔。
待陆庭宣伸手接住,他就没好气的教他怎么用:“将这小瓶子放到你岳父鼻下,他闻了自然就会醒。”
陆庭宣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小瓶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但还是依然拔开瓶口的木塞,放到了许正清的鼻下。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上一刻许正清胸口并无半点起伏,看着就如同真的死了一般,下一刻才将这瓶口凑到他的鼻下,就如同是开启了个什么机关一样,许正清的胸口就开始起伏了。
一开始还很轻微,若不细看都不会留意到,但到后来起伏就渐渐的快了起来。
随即就见许正清睁开了双眼。
陆庭宣一直提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将木塞重又堵住瓶口,将小瓶子隔空抛给陆一鸣,叫了一声岳父,伸双手过来搀扶许正清坐起来。
许正清身子有些发软。虽然假死,但五天滴水未沾,滴米未进,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陆庭宣来的匆忙,也没有来得及在身上带什么食物,见供桌上放着的高足盘子里面有水果糕点,连忙拿了一只柑橘来剥开递给许正清,又拿了两块茯苓糕过来。
许正清也实在是饿的狠了,吃的都有几分狼吞虎咽的,一点儿都没有平日看着的雅致不说,都顾不上自己现在还坐在棺材里面。
一只干酒和两块茯苓糕下了肚,许正清身上略微有了些力气,这才扶着陆庭宣的手走出棺材。
心里挂念沈氏等人。他要假死的这件事也没有事先沈氏和他的一双儿女,他们现在肯定都很悲痛的。
就问陆庭宣:“你岳母,还有诚儿和宁儿现在怎么样?”
陆庭宣扶着他在一旁坐好之后,就和陆一鸣一块儿将棺盖又原样盖了回去。就是那几枚用来钉棺盖的长钉,虽然手头没有锤子,但竟然就被陆庭宣这么一掌一个给直接劈进了厚实的棺材里面去。只看得陆一鸣在一旁啧啧出声,拿了他的右手过来看。
手掌心里面也只有一点儿红罢了。
听到许正清的问话,陆庭宣忙回道:“他们现在虽然都还在悲痛中,但待会儿看到您之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许正清身上穿的还是入殓之时的一套寿衣,就这样走出去要是被人看到肯定不得了。好在陆庭宣早就有准备,将自己身上披的墨蓝色斗篷取下来给许正清披在身上。
他的身量比许正清还要高,斗篷完全的将许正清都罩住了。上面连着的帽子也给许正清戴上,遮住脸,就算是有人看到也认不出来这是谁。
随后他就同陆一鸣道别,扶着许正清往凝翠堂走。
凝翠堂里面沈氏等人还正悲痛着呢。许琇宁悲痛了一会儿,忽然发现陆庭宣不在屋里,下意识的就四处找他。
已经习惯了他什么时候都在自己身边。特别是现在这样的时刻,只要有他在,哪怕他一句话都不说,只站在这里,她都会觉得心里安稳不少。
可现在怎么不见陆庭宣?他去了哪里?
正要叫个丫鬟进来询问,忽然看到门口的夹棉门帘被人推开。许琇宁定睛看时,就见有两个人正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个是陆庭宣,另外一个人身上披了陆庭宣的斗篷,头脸却被斗篷上的帽子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压根就看不清楚相貌。
但就算这样,许琇宁心中也陡然的跳动了一下。
这个人,这个人好像是父亲啊。
从小儿许正清就极宠爱她,所以就算现在一领斗篷将许正清遮盖了个严严实实,许琇宁猛然间看到也能感觉得到他是谁。
可是父亲不是已经……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
许琇宁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一颗心跳动如擂鼓。她目光无措的看着陆庭宣,里面满是询问。
到了现在陆庭宣自然不用再对她隐瞒什么了,就面带微笑的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抬手将罩在许正清头上的帽子拂了下去。
陡然间见到许正清好好儿的站在这里,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都不知道许正清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许琇宁也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她不发一语,起身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就往许正清这里扑过来。
等到扑过来,她伸臂就搂住了许正清的脖子,呜呜咽咽的哭。
陆庭宣和许正清的脚步很轻,沈氏等人又都在悲痛之中,刚刚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进屋来了。这会儿许琇宁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自然注意到了,这才跟着一块儿转头望过来。
一望过来一家子全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都不知道许正清假死的事,这会儿看到许正清站在这里,身上穿的还是入殓时的那套寿衣,都以为他这是诈尸了呢。
但随后沈氏和许明诚就都快步的走了过来。
即便许正清真是诈尸他们也不怕,这可是他们最亲的家人。
沈氏甚至还哭着说:“你这是不是嫌一个人在底下寂寞,要来拉我过去给你做个伴?好,好,我现在就随你一块儿走。不论去到哪里,咱们两个在一块儿那就是好的。”
说着,拉了许正清的手就要往外走。
许正清听了,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感动。
就反手握住了沈氏的手,低低的说道:“我没有死,我还好好的活着。”
第132章 完结
沈氏闻言一愣, 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许正清, 一时连哭都忘记了。
许正清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还用力的握了一下,笑道:“你摸摸我的手,我的手是暖的。”
方才沈氏激动之下并没有在意, 这会儿循着他的话摸了下许正清的手,发现果然是温热的,绝不是死人该有的冰凉。
这是……
她一脸不解的继续看着许正清。
许明诚这时也叫起来:“娘, 娘,你看,爹是有影子的。他是有影子的。”
屋里烛火亮着,可以明显的看到许正清身后拖着一道影子。虽然很淡, 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只有活人才有影子……
许明诚和许琇宁两个人都激动起来。特别是许琇宁, 搂着许正清的脖子越发的不撒手了,一边还笑道:“爹没有死,爹没有死。”
她脸上分明还挂着泪珠,但整个人却已经激动起来。
沈氏手还紧紧的握着许正清的手,仿似担心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不见一般。这会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水沿着脸颊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哽咽着声音问道:“你这到底是, 是怎么回事啊。”
许正清扶着她走到罗汉床边坐了下来,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手还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一刻都没有松开。
陆庭宣这时走过来,在沈氏面前跪了下去, 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沈氏越听越惊讶,听到后来她面上也有几分不高兴起来:“你这孩子做事素来都是稳妥的,可这样大的事你怎么实现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还都以为你岳父真的,真的死了,你没见这五天我们大家是怎么的伤心?”
“这件事不怪庭宣,是我叫他不要事先告诉给你们知道的。”
许正清忙开口替陆庭宣辩解:“若事先告诉你们,你们就算表面做了悲痛的模样出来,可到底不是真的悲痛,很容易被人看出来。若看出来,传扬出去,咱们一家人会有个什么下场?”
说到这里,许正清长叹一声:“你是知道我这性子的,其实并不适合官场,特别是京城里面的水特别深。说实话这些年若不是有岳父大人照应着,我是肯定坐不到现如今的这个位置的。以往还罢了,我还能勉强支撑着,但现在岳父一走,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我简直就是举步维艰。还有那些往日心里有对岳父有不满的,这会儿就越发的为难起我来。不瞒你说,我其实早就生了要逃离京城这里的心思。但若是我上书请求辞官,一来皇上准不准还不好说,二来明诚要怎么办?我一走,他才刚进仕途,以后的日子就更加的不好过了。倒不如如庭宣说的,来这么一出金蝉脱壳,我自由了,明诚丁忧三年,咱们一家人都可以离开京城,去岳父那里潇洒过日子,岂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