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外走,许承安忙不迭拿起自己的书跟上。
“你一会儿可以去食堂吃点午饭,校医说,你晕倒也是因为营养不良,军训强度又大,给你开了张假条。”
于姣听见,猛然回头,朝他摊开手。
“那就给我吧。”
许承安把夹在书里的假条递给她,继续:“还可以喝点运动饮料,补充电解质,不过牛奶就不要了,空腹很伤胃,还有......”
出了校医院,于姣打断他,脆脆的,“老师再见!”
眼神不耐烦,还冲他笑得甜美。
笑完,朝他的反方向走远。
许承安摸摸鼻子,觉得有点委屈有点无辜。
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因为她,请了一上午的假,课也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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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姣很快就因为她的“忘恩负义”得到了惩罚。
因为有了那张假条,为期十天的军训,于姣一直处于“见习”状态。
每天拎着自备的冰垫坐在树阴下观摩,收获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明天就是汇报演出,她才归队。
烈日炎炎的下午两点,十几个由全年级大一新生分割成的方队一块块分布在操场上,广播里循环播放音乐。
天儿实在太热,脚边的小草都因为高温蔫头耷脑的。
于姣正举着胳膊抬着腿,分解练习走正步的标准姿势,余光里,一只颜色斑斓的蚂蚱似乎也中了暑,茫然四顾,找不到想跳跃去的方向。
教官一排排巡视,不时地进行纠正。
远远地,有个瘦高的女生从行知楼里走出来,马尾扎得很高,军帽提在手里。
一路走来,目光逡巡,像在辨认着什么。
走到于姣所在的队伍前,踮着脚张望了一下,应该是看见了某个认识的人,轻轻招了招手。
教官从她背后走过来,“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
女生迅速转身:“报告教官,我是生物化学一班的班长齐玉娇,我们辅导员老师让我来找一位我们班的,叫于姣的女生去她办公室。”
教官朝着队列喊:“谁是于姣,出列。”
于姣走过去,身后的女生拽了拽她的衣角:“于姣,咱们班长找你干嘛呀?”
于姣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走到齐玉娇面前,教官一副“你们自己沟通”的样子,背着手继续巡视队伍,一边喊了声口令:“二!”
众人齐刷刷换腿,齐玉娇伸出手,开了口:“你好,是于姣吧?可能你还不认识我,我是咱们班目前的代理班长,是辅导员崔老师找你。”
于姣犹豫着握了握她的手,“是要我现在去么?”
齐玉娇点头:“嗯,说是让你现在去找她。崔老师办公室在行知楼1012,她要没在的话,你可以去1007找她。”
“知道了。”于姣重重叹口气,提步朝教学楼走去。
一路上猜测着自己被“传召”的原因,于姣走到行知楼下,推开那扇年代久远的茶色厚玻璃大门。
进门,凉风朝她扑过来,把一身的热汗吹冷,黏答答夹在皮肤和贴身的衣服中间。
强烈的不舒适感让于姣缩了缩脖子。
这是她第二次来行知楼,不熟,按着墙边的箭头找到电梯。
等了几分钟,开了门,才被看电梯的阿姨告知,学生是不被允许使用的。
没办法,于姣只能扭头,跑到楼梯间,“噔噔噔”开始往十楼爬。
爬到十楼,于姣在楼梯口站了会儿,喘匀呼吸,拨弄了几下前额的碎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显得那么狼狈。
这才拐进走廊,找到标着1012的门牌,门虚掩着。
于姣弓着手指敲了两下。
里面立刻:“请进。”
于姣推门而入,这是间大办公室,桌子分成左右两排,中间留出宽敞过道。
粗粗扫一眼,只有一小半的办公桌前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留意她。
于姣就近问了身旁的一个女老师:“老师您好,我来找崔老师的,不知道她坐哪儿......”
女老师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睛,看见于姣:“新生啊?”
于姣:“嗯。”
“还行,没怎么晒黑。哦对了,你找崔姐是吧?她上书记那屋交个文件,她桌子就在那儿,你坐着等就行。”她指着窗边一张堆放着不少各式表格和文件夹的桌子。
“谢谢老师。”
于姣挪着步子过去,没搬椅子,拘谨地站在桌边。
好在,没等多久,崔老师就回来了。
身后,女人打电话声音骤然响起,于姣回头,看到一个穿藕荷色连体裤的中年女老师朝自己走过来。
“对对,代理班长帮我统计一下党员、入党积极分子的数量,嗯?哦,周五前叫就行。”
于姣估计着这就是崔老师了,在她走到身边的时候侧了侧,把过道让出来。
擦身而过,崔老师坐下后继续打电话,一边用指尖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于姣偷偷打量她。
看起来,崔老师至少也有四十多岁了,体型粗壮有肉,发量稀少,肤色暗黄有斑,颧骨高耸,嘴唇却薄得像两片纸,唇色偏深,一说话就露出牙缝里时隐时现的绿色菜叶。
因为有老于,于姣从小就混迹在大学校园里,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女老师,对她们其中的大部分,都没什么好感。
就像现在,崔老师挂断了电话,疑惑地盯着于姣:“你是?”
于姣底气不足地不敢与之直视,把目光的焦点都放到那两扇随时可能吐出刻薄话的嘴唇上。
“老师,我是生物化学一班的......于姣。”
果然,在听到于姣的名字之后,崔老师恍然大悟,眉毛也拧了起来。
语气严厉:“知道我叫你来什么事吗?”
于姣心虚地摇摇头。
崔老师投身于她桌面上的那堆文件夹里,翻找之后,摊开,推到于姣面前。
鼻孔里似乎都在喷洒不屑的气息:“自己看,开学不到半个月,我查了三次寝,你都不在。”
“我叫你来,想听你解释一下。”
第4章
于姣怔忪地盯着出勤表上那三个粗糙的X,连眼球也是半天才想起来转一下。
崔老师往后滑了滑椅子,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看着她。
见面前的女生半天没什么反应,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拧开盖子啜了几口,又慢悠悠地合上。
“怎么样?想好怎么说了么?”
于姣把文件夹合上,唇上齿印深得几乎渗出血:“崔老师,我这些天没住寝室是因为......我来森城上大学,我家的好多亲戚也在这儿,很长时间没见了,他们...嗯盛情难却,多留我在家里住了几天,我就没急着搬到寝室。”
轻轻把文件夹放回桌子,于姣收回手,垂头看自己的鞋面。
整间办公室里没人说话,只有纸页翻动的刷刷声,于姣却总觉得自己变成了闹市中心一只正在杂耍的猴。
诘问突如其来,窘迫和慌张把她变成了十几分钟前,草地上的那只蚂蚱。
轻易就能被人踩扁。
崔老师把手中杯盖旋紧最后一圈,重重墩在桌面上,冷笑道:“嘴还挺硬啊,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说实话?”
于姣嗫嚅:“老师,我没撒谎,我舅舅家在棕榈花园,姨妈家......”她还记得他们发给她的地址。
“别跟我来这套!”崔老师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对你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亲戚不感兴趣,本来呢,叫你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但是真想不到你一个女孩子,谎话连篇就算了,还这么执迷不悟。”
继而,她痛心疾首起来:“不知道你的高中老师是怎么教你的,谈恋爱也要自爱!大学,尤其是成大这样的学府,是给你这样的小姑娘来释放自我的地方吗?不住校,你住哪儿去了?还能住哪儿去啊,不就是跟男孩子同居吗?”
于姣面上充血,一直红透脖颈没入衣领。
崔老师见状,更确信是自己勘破了她那点见不得人的秘密,翘起了二郎腿,接口说:“我看了你的入学资料,还没满十八周岁是吧?那就好办了,学校教育不了你的,让你家长来教育你。”
于姣手指攥紧了裤腿。
崔老师已经拿出了手机,点开拨号盘,觑着于姣:“你妈电话多少?”
于姣像完全没听见一样,低头不语。
崔老师:“说话啊?”
她声音陡然升高,周围目光里半是惊讶半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