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安喝掉杯里的茶,拍拍手站起身,“嗯,你倒是有一点说对了,你确实很浅薄。”
他往外走,程煦送他到门口。
“针对她这梦游的症状呢,我初步推断是外界心理创伤诱发的,并不是像很多从少儿时期就开始的原发性梦游,应该是可以治愈至少是缓解的,作为医生,我建议你能做的就是多了解她发病的诱因,同时最好不要留她单独居住,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她梦游时的自虐行为会不会越来越严重,我可看过在梦游时候纵火、跳楼的案例。”
许承安听得直后怕:“得了得了,你别说了。”
“那我不送你了。”
“嗯。”
许承安出来后,没看到于姣,问了护士,得知她在4号儿童休息室。
他推门进去,于姣坐在一个蘑菇小板凳上,面前矮桌子上摆着好几样慕斯蛋糕、水果切盘和饮料。
她嘴角还站着鲜红的草莓酱,神情专注地用叉子挑出来不喜欢的桑葚颗粒。
许承安一想起程煦所说的“跳楼”、“自杀”等字眼,心口就钝钝地疼。
他走过去,“好吃吗?”
于姣“哼”一声,还在记恨他不打招呼把她诓骗来看病的事。
“我是为你好,”许承安终究还是苦口婆心地说出了这句万千家长常挂在嘴上的话。
于姣撇撇嘴:“我信任你才住在你家的,你转头就把我的事告诉别人,你这是卖队友啊!”
许承安苦笑:“那我错了,老糊涂了,你原谅我呗。”
于姣一指小纸碟里的一小撮桑葚:“那你吃了,表示诚意。”
许承安咬咬牙,拿过她手里的叉子,一股脑挑起来塞进嘴里。
“嘿嘿,好吧,我勉强原谅你。”
第22章
从程煦的心理诊所出来,于姣吃了一肚子甜食腻得她一路上都在副驾驶上半吐着小舌头像个小狗一样, 跟许承安要茶喝, 许承安受不了她那可怜巴巴的小样,途中经过便利店,把车停在路边, 去给她买了几种茶饮料。
于姣伸着脖子等, 见许承安拎着购物袋回来忙一把扯过来。
在袋子里扒拉着挑拣半天, 选了瓶蜜桃乌龙, 龇牙咧嘴拧不开瓶盖,又去拽许承安的衣袖。
许承安偏头看她一眼,那两只小手已经把饮料瓶递到他手边。
许承安一边给她拧开一边说:“像你一天摄入这么高的糖分,还能保持40kg的体重,真想象不出那些碳水化合物是怎么代谢出去的。”
于姣灌下半瓶,盖上瓶盖,伸出粉莹莹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少见多怪地瞥了许承安一眼:“许老师, 亏我还一直觉得你是个有文化的, 你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糖是产生幸福感的美味’吗?嘶,换种能量守恒的说法, 可能是因为我的心里实在太苦了,需要很多很多的甜来中和,所以我吃掉的那些糖都被消化了可能还不够呢,就没有剩余的来转化成脂肪啦。”
她轻轻甩甩头,“多简单的道理呀。不过,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许承安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转过头发动车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
于姣没躲开他的手,笑嘻嘻地又问:“许老师,咱俩现在绝对算很熟的那种关系了吧,那我就可以问啦,当时......就是我因为不住校被崔老师难为的时候,你因为什么要帮我的呀?”
她比了个“V”,虎口卡在下巴,“是不是,看我长得好看,见色起意啊?”
许承安被她那得意的样子逗笑:“嗯,当然......不是啦。”
虽然这小姑娘确实有自恋的资本,但他还是不想说实话,至少是部分实话。
“当时啊,你眼圈红红的,却犟得像头牛,以那种小动物一样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我同情心被触动得泛滥啦,那感觉呢,像看《感动中国》似的,帮你就是顺手的事儿。”
于姣摸摸耳朵酝酿了几秒,拍拍许承安胳膊,“喏,是这种眼神吗?”
她使劲挤挤眼睛。
许承安认真看了看她,“嗯,对,像饿了好多天的小流浪狗在跟我要吃的一样,你说这么可怜,谁见了不得帮一把,给根骨头。”
“嘿!你骂我!”于姣才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朝许承安扑过去打他。
许承安笑着攥住她两根细手腕:“别别,求秋后算账......正开着车呢。”
“你骂我是小狗,哼!”
“哈哈......诶,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目无尊长,还敢对老师动手动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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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于姣还是壮着胆子回了趟自己家,其实昨天许承安已经收拾得很到位,积水都进了下水道,除了地板仍是潮乎乎的半干,其他“水灾”的痕迹已经几乎看不出。
但出于对蟑螂的恐惧,于姣在自己家里的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迈出一步都要前后左右仔细观察一番,谨慎程度堪比趟地雷。
她还是不大敢进卧室,走到沙发边,她在书柜下面看到了几片在午后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的碎玻璃渣。
于姣蹲下捡起一片,看着它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许承安昨晚,就是被它们划了脚的,她又往前挪了几步,把手伸到书柜下面,掏出一个金属制的底座。
底座上还有一行小字。
第十三届化学竞赛冠军,周熵。
这算是,周熵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吗?如果他们有情可定的话。
于姣掂了掂手里失去上半部分奖杯而分量大减的底座,想起第一次她把它拿到手里时的情景。
那是个和今天一样明媚的秋天,早上五点多她迷迷糊糊接到周熵的电话,蹬上拖鞋,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小鸟一样欢快地飞奔到楼下扑到周熵的怀里。
他在火车上站了一宿,风尘仆仆,下巴上都冒出了胡茬,圈着她的手却格外有力。
他改签了车票为了第一时间见到她,把自己最自豪的荣耀送给最心爱的人。
他们在晨曦里拥抱,她会调皮地跷着脚去咬他的喉结,而他则会把她拉进声控灯坏掉的电梯间,在她冰凉的小手伸进他衬衣衣领的时候,忍不住把她抵在墙上亲。
于姣闭上眼睛狠狠摇了摇头。
那时候,她怎么能想到,那是他们最后的一次亲昵。
发了会儿呆,于姣自嘲地笑了笑,站起身活动两下蹲麻了的腿,把手里的奖杯底座扔进了垃圾桶,接着又去拎来了扫帚,扫干净碎片。
活儿干了一半,被她扔在沙发上的包里,手机震了起来。
于姣放下扫帚去接电话,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是房东。
“喂?”
“啊,是小于啊,我是房东。
于姣坐到沙发上,厌恶地皱皱眉头,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她见过这男人一面,印象不大好,但是当着中介的面儿他们各方面商量得都还算愉快。
“您,什么事?”
“哦,是这样啊,我听楼下的邻居说,昨天晚上你把水管子弄炸掉了,整间屋子像发了洪水一样的,你怎么弄的呀?当时租房子的时候说好的,咱们这是老房子,防水做得很差劲的,已经提醒你注意了呀!”
于姣想辩解,“不是我弄坏......”
那边直接则直接说:“这样好啦,我正好呢,晚上有时间的,我得去亲自看一下我的房子给你破坏成什么样子咧,你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吧,总之也就七八点钟吧,你在家等着我,有什么损坏的你要照合同赔偿的呀。”
于姣还没见识过语速如同连珠炮一样如此唠叨聒噪的男人,更何况还是这么强词夺理。
她无力地说:“那随便你吧。”,就挂了电话。
回去继续扫碎玻璃片,扫完给垃圾桶换了个袋子,于姣在屋子里左右端详,决定还是去卧室把衣柜里,自己的证件都拿出来。
她深呼吸几下拧开卧室的门把手,进去一看,衣柜的门还是敞开的。
谅这群虫辈们大白天也不敢像昨晚那么放肆,于姣走到衣柜前,没见蟑螂,她打算速战速决拿了装证件的糖盒就走。
她伸手摸了一圈,空的。
“咦?”她小声碎碎念,“在这儿的呀,我记错了?还是这群虫子力大无穷,把整个盒子都搬走了?”
于姣索性把上面挂的一排衣服都扯了下来,可衣柜上层仍是空荡荡的,根本不见盒子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