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
顾宁听他这么说,倒是稍微放了一点心。
这人八成是觉得自己学丹青是要用来使什么坏。
顾宁斟酌了一下,挑了个最稳妥的说法:“不怎么样,不过打发日子罢了。”
这里头真没什么阴谋,为这事把她弄来,没必要,真没必要。
沈沉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学得怎么样了?”
顾宁脑子里转了千百转,撒了个谎,“不怎么样,师傅说我没有天赋。”
沈沉渊又问:“人像画得怎么样?”
顾宁心中一凛,暗道来了来了,这人费这么一大番周折怕就是为了这一句话。
她谨慎道:“不怎么样,最不擅长的就是人像,画谁不像谁。”
这样说,应当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是么?我怎么听沈延说,”沈沉渊抬眸,“你画他画得挺像的?”
顾宁在心中把沈延狠狠骂了一通,相当坚决地摇头否认:“沈延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把你画成他,他那双眼睛也照样看不出——”
“好啊。”
顾宁一脸懵,“什么?”
沈沉渊冲她笑了笑,“你不是说要画我?”
顾宁彻底傻了,愣在原地跟沈沉渊四目相对。
片刻后,顾宁了然,这人估计还是不放心,要亲自试她一试。
顾宁想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坦然道:“行,你把东西摆上来吧。”
一应器具摆上来,顾宁捏着笔,对沈沉渊道:“可能费些工夫,你找个地方坐下来,不必一直站着。”
顾宁一面说一面在脑中计划着待会该怎么画,倒不是要在沈沉渊面前露一手,只是顾宁自觉以她真实的水准,要画差也着实是件难事。
得提前筹划筹划,看等会到底怎么瞎画。
怎样运笔才最能让沈沉渊放下心。
顾宁本事随口一说,却听见沈沉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什么姿势都行?”
顾宁心中莫名咯噔一下,犹疑道:“按理说是这样的,但你——”
摆的姿势也别太过火了。
后半句压根来得及说出来
顾宁看着眼前的景象,彻底傻了。。
走出绥远候府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顾宁行尸走肉般走回长平侯府,走到自己房中,灌了自己一壶凉茶,阿婧过来要替她解外衫,隐约听见自己小姐低声喃喃道:“我脏了。”
阿婧手一顿,呜咽一声,直直跪下去了。
顾宁满目苍凉,脸上不见半点血色,“我的眼睛脏了。”
阿婧抹泪的动作一下停了。
顾宁继续道:“真的,你不要不信,我现在重金求一双没有见过沈沉渊......的眼睛。”
那几个字说得极轻,阿婧没听清楚,又不敢问,硬生生把满腹疑问给压下去了。
自此之后,阿婧心中就有了一道不可言说的疤。
后来太子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也把顾宁叫去,说给他画一副人像,当时沈沉渊就在东宫,听见这话面色一沉,直接抓着顾宁的手腕,硬将人带出了东宫。
沈沉渊面色沉郁,“这种事日后你不要随便答应。”
顾宁双目无神,“反正我这双眼睛已经是脏了,给谁画不是画?更何况......”
顾宁喉咙一哽,“太子不过是找我画幅正经的人像罢了。”
沈沉渊深呼吸了下,面色阴沉,“你这就算眼睛脏了?我身上——”
顾宁生怕这祖宗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脏了她的耳朵,赶紧打断他,“我不答应又有什么用,太子下令,我还敢违抗不成?”
沈沉渊眼神沉沉,“你只管不答应就是了,太子那里有我。”
·
顾宁想了这么一大堆前事,也不过几息之间。
她长吁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感慨沈沉渊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本事。
他自己做了小人,却要太子在顾宁面前做君子。
啧啧。
沈沉渊把最后那句话说完,也不再多言了,他抓着顾宁的手起身,“走吧。”
顾宁应了一声,跟在沈沉渊身边一块出去,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了阿南一眼,见他还是呆在远处,叹了口气。
外头夜色已深,四下阒无人声,沈沉渊拎着盏灯,拉着顾宁在外院中走着。
顾宁被沈沉渊揽在怀中,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偶尔伸出手,轻声帮沈沉渊指路。
顾宁问道:“太子那里,你准备得怎么样?”
沈沉渊:“前些日子就在忙这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顾宁点头,“那就好。”
她突然想到了方才那件事,在沈沉渊看不见的地方弯了弯唇角,意有所指道:“我近日学了丹青。”
沈沉渊“嗯”了一声,“学得怎么样?”
顾宁回道:“不错。”
沈沉渊闻言没再问了,只是搂着顾宁静默地走着。
顾宁等了半天没等到预料之中的回话,心里忍不住急躁起来,仰脸眼神发亮地看着沈沉渊。
沈沉渊暗中翘了翘唇角,垂下眼皮不解道:“怎么了?”
这人怎么该懂的时候一点不开窍!
顾宁心一声,豁出去了,“我的丹青学得很不错,你、你——”
顾宁狠狠把眼睛一闭,“你可以提些过分的要求。”
过分到上一世那种要求......也没什么。
沈沉渊欣赏着顾宁红得滴血的耳朵,笑意愈发深了,只是面上还故作不解道:“过分的要求?”
顾宁咬着嘴唇,凑到沈沉渊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沈沉渊挑眉,灼热的呼吸喷到顾宁脖颈上,“你真想知道?”
顾宁红着脸,极轻地点了点头。
沈沉渊把灯伸到廊檐下,上头滴下一滴水,把烛火给浇灭了。
顾宁讶异:“你这是做什——”
未竟之言被吞在了两人交缠的唇齿之间,沈沉渊拉着顾宁的手,顺着自己的腰腹摸了下去。
顾宁被吓了一跳,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沉渊低哑地笑了一声,“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顾宁被沈沉渊指引着,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了该怎么画那幅画。
·
长平侯一病就是一个月,圣上挂心得很,赶巧皇后要去祈福,便索性叫人传了话给长平侯府,约着一同前去。
长平侯府一堆事,顾宁整日忙都忙不过来,本来是没这个心思的,奈何皇恩没有推脱不受的道理,最后也只得交代了管家,带着婢女阿婧跟在皇后身边。
太子也在其侧,认真听着皇后嘱咐事情,嘴角时时噙着一抹浅笑,端的是温和有礼。
倒比顾宁前一世看到的他少了几分威严了。
一行车马走走停停到了庙前,皇后先带着人去了正殿,顾宁没陪同在侧,想着自己四处走走,冷不丁被太子拦住了。
顾宁恭敬道:“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顾宁?”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顾宁一头雾水,“殿下想让顾宁问您什么?”
太子笑意越发深了,“看来你是彻底忘干净了,那正好,本王有戏看了。”
顾宁更茫然了。
顾宁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凑近问道:“太子是有什么事要嘱咐顾宁?”
难不成事情还有何处没有议定?
太子笑笑,“正经事倒是没有,不过其他的——。”
顾宁凝神细听。
太子:“今日来的不只是我一个人,绥远候府也在受邀之列,这你知道吧?”
顾宁颔首。
太子但笑不语。
顾宁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那又怎么了?”
太子这回的神情是明晃晃地在看好戏了,“沈沉渊那个性子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要不是今日有事耽搁了,你以为我们有机会单独见上一面?”
顾宁沉吟片刻,总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一言难尽道:“沈辞他不会吧?”
太子轻啧两声,“他平常自然是洒脱得很,就是遇见你的事吧,总跟磕了药似的,反正本王是不敢惹。”
太子坏笑道:“等会他要是问起本王,说长平侯府的顾宁有没有问过他的行踪,你说本王该怎么回?”
顾宁躬身,从善如流:“问过,差点都快为这事把殿下缠烦了。”
太子:“......”
顾宁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道:“沈辞他,在殿下面前提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