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兰揣着欠条，那些都是要背着姐姐偷偷交给金申的。她没勇气叫她姐来接，只道：“不用，我自己来。那个，姐夫还和你住一起吗？”
张心柔想说，那不是你姐夫，又一想，算了。她道：“恩，我现在住在他这里。你来了再跟你细说吧。”
等张兰兰到时，眼前的豪宅让她惊得张大了嘴巴。张心柔穿着棉质的白裙子，屐着拖鞋来门外迎她。张兰兰惊叹，她姐真的不一样了。以前，她是很美，但美得孤单没有着落。而今天，她在阳光下，穿过紫兰花架，笑意盈盈地朝她走来，就好像美丽的倦鸟终于找到了家。
她美丽，富有，脸上有被人疼惜才会有的温婉笑容。
张兰兰忽然就觉得，这才是张心柔应该拥有的生活。她苦了那么多年，如今，她终于迎来了幸福生活。张兰兰背包里的欠条也不重了。她知道，姐夫做的是对的。像她姐这样的女人，就该无忧无虑，永远活在鲜花和阳光之中。
张兰兰道：“这就是姐夫的房子？天哪，姐，你赚大发了。”
张心柔“嘘”了一声。如今，她已经知道，金申听力和视力都远超人类。张兰兰说的话，他一定都听到了。姐妹俩嘻嘻哈哈地拉着手，开心地进了门。
张心柔说：“兰兰，你听我说，”张心柔看了看楼上金申的房间，她知道他在里面，她也知道他能听见。她道，“以后，你不要说金申是你姐夫了。”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他喜欢我呀。”
张兰兰看着她姐的表情，揣测着她是什么意思。她看起来并不生气，也并不像是在对她说话。她这话说的，像是在嗔怪，也像是在变相鼓励。
张兰兰品懂了她的意思，揽着她胳膊道：“也是。我家姐姐这样天仙似的人物，哪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就让人占了去。要我说，要真想当我姐夫，那鲜花呀，钻戒呀，求婚呀，盛大的婚礼呀，这些，一，样，都，不，准，少！”
张兰兰哈哈笑着。张心柔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滞了。
婚礼？钻戒？
她沉默着。这些东西，真是遥远。
金申是一头妖怪，他曾经说过，他终将回到妖界。那他们之间，还会有未来吗？
张兰兰大呼小叫地参观完豪宅，她想起一件事，拉着张心柔坐进沙发里。她笑，“你知道吗？上次我妈去你那，原来是搞错对象了。”
张心柔不懂。张兰兰道：“前几天，小姨来家里，我听她一直在给小姨念，说这个王鑫明怎么这么没有家教。小姨说不能吧。我妈说我亲自去小柔那里看啦。”
“搞半天我才明白，原来我妈，把姐夫错认成了王鑫明。我就说嘛，我妈怎么进门就管人家叫小王。真是要笑死我啦，还小王，还隔壁老王嘞。哈哈。”
张兰兰没心没肺笑一阵，才想起来，“王鑫明是谁啊？怎么我妈和我小姨都认识。我不认识？”
张心柔看着张兰兰，这才醒悟过来。所以，芬姨看上的不是金申，而是王鑫明。她们是早就知道王鑫明家富有，所以在给张兰兰牵线搭桥？我的天，张心柔想，那她那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算了，往事已矣，随风去吧。
她又一想，问：“你今天去我旧房子那，有人给你开门？”
张兰兰点头，发表了一番感慨，那个男生超没有礼貌。张心柔找出王鑫明的朋友圈，指着他问，“是这个人吗？”
张兰兰认出了他。张心柔轻笑，“他就是王鑫明。他家超级有钱的。芬姨和秀姨，估计是想把你介绍给他。将来，好嫁入豪门当阔太。”
张兰兰一听就炸毛了，“有没有搞错！我才二十二呢，就想我嫁人？我才不嫁。那人一看就没有礼貌，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我嫁给他？我有这么自轻自贱么？”
张心柔靠着沙发背，问：“那，亿万家产，你也不心动？”
“切，谁稀罕。”
她想了想，搂着她姐搔痒，“要是像你这么幸运，爱你的男人刚好是个亿万富翁，我当然也乐意，哈哈。”
两姐妹闹了好一阵。金申一直都没有出来。晚饭时，张心柔发觉金申今天特别蔫儿。她不放心，问：“你生病了？”
“啊？”金申魂不守舍，“没有，没事。”
张心柔和张兰兰对视一眼。金申今天怎么啦？
饭后，张兰兰拿出手机邀请他俩一起玩对战游戏。张心柔满口答应。金申却兴趣缺缺，他在沙发上坐了没多久就起身回房了。搞得张兰兰一脸懵逼，小声问：“姐，姐夫是不是不欢迎我打扰你俩二人世界呀？”
走上二楼的金申，伸头朝下道：“胡说。”
胡说？什么胡说？是指不欢迎是胡说，还是指二人世界是胡说？
不明不白的。他今天真的好奇怪。
夜里，张心柔看着床上张兰兰熟睡的脸庞。她睡不着，披了件外套在庭院里看脚下的城市灯火。张心柔知道，金申是听到了，听到了妹妹说的那些关于婚礼的话。
那他是怎么想的呢？他是不是也忽然意识到，他没有办法给她未来？
所以呢？所以他就想退缩了吗？
张心柔回望二楼，一道黑影从金申房间的窗户一闪而过。窗户开着，白纱窗帘孤零零地在窗口飘着。张心柔不敢确定，金申是不是在那。
窗帘后的金申，沉默地背靠在墙。他一直在看她，看她单薄消瘦的身形在晚风中独立。他没法移开目光，却在她回头瞬间，本能地逃了。
他是一个罪人，是个朝不保夕的逃犯。
他有什么资格，去爱一个美丽无辜的女人？他沉默地捏紧拳头。他第一次知道，想爱是需要克制。
而克制，带给人痛苦。
第033章
工作日，张心柔晃晃悠悠开着那辆酒红色豪车，一个人去公司上班。她第一次自己开车通勤。等红绿灯时，她车旁停下一辆公交车。公交车挤了满满一车人。张心柔望过去，早高峰时间，公交车里挤得人生无可念。
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穿着工装提着便当盒，努力想在窗户前给自己谋得立身之地。但周围实在是太挤了。她头发被挤散开了，但好在有了处稍微好站一点的地方。
她透过车窗玻璃和张心柔短暂对视了一眼。同样的年纪，却是不一样的命运。那人眼神浑浊，没什么特殊的情绪。张心柔回过头来，她知道，现代人的情绪都压抑在心底。那女人是什么想法，她怎么会不知。几天前，她还和她是同样的境况。
如果是她，她会想，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会有吗？总会有的吧。
张心柔心虚地望向远方。她知道，豪宅和豪车，这一切，都是金申给她的。是虚幻的，不真实的。
归根到底，不是她的。
张心柔低头看手机，她已经几天没有看到金申了。他不去公司，也不在家里。就那样，好像忽然消失了。张心柔心情很差。她很担心，金申不是说过么，没有她在身边，他无法隐藏妖气。如果他不能隐藏妖气，危险便会如影随形。
张心柔再一次拨通了金申的电话，一阵提示音过后，电话依旧响起冰凉的话语，“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
张心柔暗骂一句，把电话摔进了座椅里。
张心柔到达公司，周围的同事不由自主地朝她看着。珠光宝气，熠熠生辉。他们以前也知道，张心柔长得美。但她的美总带着一股凋朽的，被生活压抑迫害着的苦味。她是公司里最穷的，是部门领导最不喜欢的。她除了夹起尾巴做人，好像也没有别的出路。
但她今天不一样了。她妆容清丽，身姿轻盈。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夏日青草的香气。
微信群里有人发上一张照片，是张心柔在地下车库停好车，从车里下来的照片。只看这照片，便觉是哪家不识人间疾苦的小仙女，偶尔下凡尘让大家洗洗眼。
【@张心柔，这是你吗？】
【我X，这车是2019最新款，加价才能提车！】
【@张心柔，什么时候发财的？发财了怎么不说一声。】
【@张心柔，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就正式荣升为老板娘呢？】
【老板人呢？怎么只有老板娘一个人？】
群里闹得欢，小英还私信她打趣，【这是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呀！金总呢？怎么今天没一起来上班？说实话，我还是最喜欢你俩骑着摩托一起来的画面。我都偷偷拍了好几张照片呢。我让我男朋友去修图了，回头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