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迷心窍了呗,”刘鹤龄想起楚嫣的容貌,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要换了我,我也把持不住啊……”
刘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却摇头道:“我看你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陛下是个有分寸的人,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他要真的跟长平侯夫人搅在一起,那是君夺臣妻,难道皇上不知道吗?”
“我骗你做什么,”刘鹤龄道:“妹子,我跟你发誓,是亲眼见到皇帝和长平侯夫人,举止亲昵,丝毫不避嫌……我告诉你,这女人绝对是个骚狐狸,长那么一张脸不勾引男人就怪了!皇帝也是男人,你以为皇帝是柳下惠?”
“要不是哥哥我把这消息告诉你,你是不是还以为皇上清心寡欲呢?”刘鹤龄道:“我就说你在这宫里啥也不知道,以为有了大皇子,肚子里再揣一个就保险了?你要是失了宠爱,就是生三四个皇子也不顶用,想当年孝文皇帝一日杀三子,这都是前车之鉴啊。”
刘皇后只感到胸口一阵发闷,腹部绞痛起来。
她也听不到宫里慌乱的声音,眼前如梦幻泡影一样浮现了很多她以为早就忘掉的事情。
崇庆二年的选秀,她和楚嫣一并抵达紫宸殿前供人选阅。
她早就听闻楚嫣姿容绝代,然而心中却没有特别在意,因为她自幼读《女诫》,只觉得女子的德行要胜过容貌,容貌美丽不过是以色侍人,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能得几日好?
然而等真的见到了,她又无法不让自己自惭形秽。
连她自以为荣的读书识字,楚嫣也完胜于她,而且楚嫣通读史书,连专门过来教学的女史都啧啧称叹,认为教不了她。
最让她感到卑怯的还不是这些。
她永远记得楚嫣在向太后行礼的时候,说的——
“臣女太、祖世封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南安侯之女,拜见太后娘娘。”
本朝没有国公,只有国侯,南安侯是太、祖册封功臣榜排名第二的功臣,而第一名功臣因为无子除爵,南安侯就是国朝第一的武将功臣。
而她,祖上没有任何为官做宰的人,是屠户出身。
为了选秀面上好看,才加封刘父为五品散官,封做了皇后之后,才一跃晋封承恩侯。
当年太后一力挑中了她,她后来听母亲说,是太后唯恐南安侯功高盖主,如果还有女儿做皇后,那前朝后宫便都是南安侯家的了。
最后的结果还是她赢了,她成了万人之上的皇后。
她还在承运殿前送别楚嫣,极是安慰,心中未尝不充斥得意,但她看到楚嫣的神色,却一点没有失落和不甘——倒好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两个月,总算可以飞出去的百灵鸟。
后来楚家罹难,她心里更多的是同情和释然。
你看,再有容貌又如何,再有家世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抵不过命途多舛?
但现在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像是偷来的。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楚嫣?
她现在终于要拿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吗?
“娘娘,娘娘!”太医和宫女在耳边唤道:“动了胎气了,喝药!”
刘皇后这才猛然醒了过来,就见一群宫人围着她,说刚才好像见红了。
“太医,”刘皇后一惊:“到底怎么样?”
太医院院使周游神色有些疑虑,不过将诊具收了起来:“无大碍,喝三天的保胎药即可。”
周游从椒房出来,回到太医院里,对着医女道:“将皇后的脉案拿给我看。”
“大人,”这医女见他沉思良久,不由得问道:“这脉案有什么问题吗?”
周游道:“你给皇后娘娘扎针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医女摇了摇头,忽然又道:“……皇后娘娘肚脐之下,好像有些硬,我也不敢多按,就是感觉肚子这块,很有些寒凉。”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周游沉思半晌,翻开金匮医书,仔细查看起来。
“……又有一疾,令妇人状如怀胎,乃血动之时,余血未净,瘀血留滞,而一有所逆,则留滞日积,致使石瘕生于宫胞中,寒气客于子门,子门闭塞,气不得通,恶血当泻不泻,血不以留止,日以益大……状如怀子,月事不以时下。”
他心中一紧,又往后看去:“妇人脐下结坚,大如杯升,月经不通,寒热往来,此为癥乞……不可疗。”
作者有话要说:快来抚摸作者,作者写文写得脑子都枯了……
哭唧唧o(╥﹏╥)o
第三十五章
联璧阁中。
楚嫣看着丫鬟们拜月、祭月,也跟她们玩了几把游戏, 道:“园子里怪冷清的, 干脆请公主来,咱们凑一桌打马吊吧。”
派人去临园,不一会儿回来说:“公主不过来了, 让夫人自己热闹。”
“公主在做什么?”楚嫣问道。
这宫人有点为难, 道:“公主心情不太好, 每年中秋公主心情都不好……中秋是驸马的忌日。”
楚嫣“啊”了一声, “怪不得,那别去打扰公主了,咱们这里也不要吵着公主。”
这宫人连声称谢。楚嫣就问道:“驸马逝世七八年了吧,公主一直都不曾开怀,可见当年公主和驸马肯定是鹣鲽情深。”
这宫人点头道:“驸马一表人才,又十分体贴,和公主也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是人人称羡的佳侣呢。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啊……”
中秋节本来是个好节日, 只不过过节的人似乎都各有各的伤心事。
楚嫣以为今晚自己会看着月亮,默许心事, 没想到张朝元匆匆忙忙来到了联璧阁,带给她一个好消息。
“你说什么?”楚嫣站了起来,巨大的酸楚和激动让她努力想要堆砌一个笑容,却掩饰不住自己湿润的眼睛。
“你的家人,已经从东岭卫转移到了梧州卫, ”张朝元圆圆的脸上露出喜悦:“我还偷偷用我爹的公文,让他们清点了一下人数,二十七名女眷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楚嫣使劲地点着头,眼泪一滴滴地淌落:“谢谢你,谢谢你……”
“别哭啊,”张朝元手足无措起来:“我也没做什么,主要是如今举朝上下都关注着百越的事情,给了我瞒天过海的机会。而且对于移换案犯家眷的事情,只要不超过三十人,就不会被地方官员阻拦。”
张朝元又道:“这件事其实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只不过……你要我查的另一件事情,就没这么容易了。”
楚嫣曾经请求他调阅南安侯谋逆案的卷宗,张朝元就想方设法弄到了刑部石室的钥匙,只不过这个存放全国大案卷宗之地,却没有谋逆案的卷宗。
“为什么会没有卷宗?”楚嫣紧紧捏着双手。
“应该是被人调走了。”张朝元道:“但被谁调走,我查不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能随意调阅石室卷宗的人,其品级一定比我爹要高。”
“如果不是被调走,而是被销毁了呢?”楚嫣问道。
楚嫣的问题不是没有可能,而是很有可能,因为谋逆案的幕后黑手肯定不会留存这么一档漏洞百出的卷宗,让后人再去翻案——
可张朝元却否认了:“不可能。石室内所藏的一切文书卷宗,绝不可能被销毁,这是太、祖的明令。”
“前朝末年,曾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案,妖狐夜出案。”张朝元解释道:“后来查出来这案子是前朝末帝自编自演的一出大戏,鉴于这案子实在是太过骇异,被前朝的史官销毁了卷宗。后来本朝太、祖皇帝想要调阅这案子却查不到,就专门下了一道命令,不许任何人销毁石室内的卷宗,这是祖训,二百年来没有人敢违背。”
“也就是说,这个调阅卷宗的人,只能将卷宗藏起来,却不能销毁它。”楚嫣点头道:“现在的问题是,是谁调走了卷宗?”
张朝元也不知道,他也不可能去问他爹,两人默坐了一会儿,楚嫣整理了一下思绪。
“对了,”楚嫣忽然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你可知道临川公主的驸马李绍之,当年卷入了什么大案中,被削职流放?”
张朝元瞪大了眼睛:“你问的这个事情,我知道……那天,我看到了驸马的卷宗。”
据张朝元说,驸马李绍之牵扯进去的案子是崇庆元年的大案,周敬通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