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复看完册子,放到一边,说:“娘亲,女儿觉得都很合心意。”
“这就好。”许夫人笑着说道,接着她挥退了众人。
“娘亲这是?”许复有些不解。
许夫人红着脸拿过身边的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许复。
许复一头雾水地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脸刷的一下也红了。
接着,许夫人拿出一本册子,说:“复儿,这夫妻敦伦之事,天理伦常,本就应该。既要依着礼又不能依着礼。明白吗?你得迎着他又得吊着他。太放得开了,显得不稳重,他日后拿你不当回事。可是呢,又不能硬邦邦地躺在那儿,跟个木头人似的。你得自己拿捏得好这个度”
许复听到这里,差点就翻了个白眼,她怎么知道这个度如何拿捏?可是,她到底是个闺阁女儿,只得红着脸点点头。
“况且这种事情也是个调和。感情好的时候,自是不用说了,浓情蜜意,蜜里调油一般。万一要是有点什么事情起了冲突,这可就是个最好的缓和方法,明白吗?”许夫人说着说着,竟然也忘了羞愧,“所谓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就是这个意思!”
许复第一次从她娘亲嘴里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话,一时间张着嘴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看来舅父们说得没错,娘亲在家的时候,确实是个彪悍活泼的姑娘。
“还有,就是别信什么相敬如宾,你们是夫妻!这日子过得真如宾客一般,还有什么意思!其实,依着陆家小子对你的态度,这些话我是不用说的。可是,人心易变,这人啊,不能把一颗心全放在别人身上知道吗?”
许复见她娘说得开心,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许夫人笑着接了过来,喝了一口,继续开了腔。
“这人啊,懂事自然好,但是得懂事到点儿上。男人么,都是贱皮子,你事事为他着想了,你也就没什么用了。老话不是说么,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说的就是这个理。还有,虽然知道陆家人不会让你受委屈,但是这过日子,总免不了磕磕碰碰。委屈了,别自己忍着,也别急着回娘家搬救兵,你得会哭!你要哭的委屈,哭的让他心疼!”
许复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她娘啊,真是把这日子过透了。
“还有,你进了陆家,多学多看。他家是武将,跟咱家自是不同。你学的那些,到底有些不适合的地方,照搬过去肯定不行,明白吗?”
许复点点头。
许夫人看看自鸣钟,时辰不早了。她站起身来,准备回去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又把那盒子跟册子往许复跟前推了推。
“这些,你回头自己好好看看!”
许复送她娘亲出了院子,就回了自己的卧室。她看着那小盒子里的小人儿跟册子,心道这样真的不会扭到腰吗?
陆家这边,陆柯正在盯着喜服发呆,就看见父亲走过来。他起身行了个礼,说:“父亲此时过来,可是有事?”
陆达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扔到陆柯怀里,说:“自己看看!”
陆柯打开册子,翻了翻,见全部都是两个妖精赤膊打架,盯了一会儿,好奇地问道:“父亲,这是何意?”
陆达送了个白眼给他,说:“在凉州那些个荤话白听了是吗?”
陆柯这才反应过来,又扫了一眼那册子,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我跟你说,这种事情不能急躁,明白吗?”陆达艰难地开了口,“你得温柔。”
“父亲说的对。”陆柯乖巧地答道。
“这事一上来不能慌张,要徐徐图之。”
陆柯点点头,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问道:“父亲,怎么才叫徐徐图之?”
陆达张了张嘴,发现这话根本就说出口,他运了一口气,说:“你等着,我叫你二哥跟你说。”
陆植过了年就留在了汴梁。这个时候,他刚从书房看完书准备睡觉,就被父亲拎进了陆柯的院子。
“你教教柯儿。”陆达说完,就跟脚底下有火一般,飞也是的逃了出去。
陆植跟陆柯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这种事不能着急,知道吗?”
陆柯乖巧地点点头。
“父亲刚刚说过了。”
“还有呢,就是要循序渐进。”
他自然知道要循渐进,可是,他更想知道具体方法!
陆植看着自己弟弟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叹了口气,心道父亲真是给了自己一个如此为难的活计。
“这个,首先,你知道吧。”陆植说道。
陆柯摇摇头。
陆植抓抓头,说:“那个入了洞房,你得那什么,你明白吗?”
“二哥,你能说明白了吗?我要是知道,父亲就不让您过来了。”
陆植一咬牙一跺脚,终于开了口。
“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1)”
陆柯这下彻底蒙了。他看着他二哥,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植指了指册子,说:“行了。最基本的我都说完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领会了。这册子仔细瞧上几遍,实在不行,自己掀开衣服看看。”
接着,他就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一只猛虎在追他似的,跑的飞快。
陆柯这下彻底懵了,这个时候,也不能追到他二哥院子里去。他只得拿起册子瞧了又瞧,接着低头看了看,又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研究了这册子两日,算是基本明白了。
这天下午,他正好看见他二哥,说:“二哥,我终于明白了,可是,那个……”
“明白就好,不用拿来讨论。”
陆植不等陆柯说完,就急急地打断了他。这种事情,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的场合来说呢。
于是,到最后,陆柯都没明白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究竟该怎么说怎么做。
不过,时间不等人,他啊,就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1)语出战国时期的玉器铭文《行气铭》。此玉器为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手杖玉饰件,现藏于天津历史博物馆。
许夫人:许家小讲堂开课啦
第40章
陆柯跟许复两个人还没把事情琢磨清楚呢, 就到了四月十八, 该成亲了。
这一天, 天刚蒙蒙亮, 许复就被拽了起来。她坐在那里打着哈欠, 心道为什么这么早就把她喊了起来。许夫人也早早地就到了许复的院子, 看着喜娘给她梳妆打扮。
许复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子, 想了想, 还是没说话。这喜娘把脸画得甚白,嘴唇又抹的这般鲜红, 她越看越觉得等却扇诗毕这么一挪,没准能吓到几口子。想着想着,许复自己就笑了。
许夫人在一边看着,知道她闺女又不定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琢磨琢磨, 也没说话。这个时候乱想想也好, 免得紧张起来, 胳膊腿都不会摆了。
陆柯今日起的早, 换了喜服之后, 越发显得他英姿勃发。陆夫人这些日子看惯了小儿子犯傻, 冷不丁见他严肃起来, 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陆柯盯着自鸣钟, 心道这时辰怎么过得这般慢,好容易到了吉时,他拜了祖宗之后, 跪在了陆达面前。
陆达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感觉真是时光飞逝,这小子,也要成亲了。
“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陆达严肃地说道。
陆柯谦恭地答道:“诺。惟恐不堪,不敢忘命。”
与此同时,在许家,许司跟夫人方茹盛装坐于正厅东西两侧,许复由侍女陪着走了出来。赞者斟酒至于堂前,许复拜谢过她之后,第一杯祭酒,第二杯自饮,接着将酒杯递还与赞者之后拜谢。
许司看着许复穿着喜服袅袅婷婷的模样,不舍之心顿起,心道若是可以,真是不想把姑娘嫁出去。他院子里的那棵樟树,早已经砍了给许复做箱子,树下埋着的那坛女儿红,他今日定是要全都喝了。即便如此,也解不了他心中的哀伤。
许夫人见许司在一边发呆,轻轻地咳了一声,这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司正了正脸色,站了起来,命之曰:“敬之,戒之,夙夜无违尔舅姑之命。”
许司语毕,夫人方茹也站了起来,噙着眼泪为许复整冠敛帔,命之曰:“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