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送你去医院。”
把人安顿好在副座后,贺前匆忙上车,启动引擎往外驶去。
车子出了学校,在距离校门大概两三百米的一个路口,贺前透过右手边的车窗,看见了站在街灯下,形影瘦削的陈烬。
而就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陈烬同时也看见了他。四目相对的短暂一秒后,贺前收回视线,转动方向盘,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后视镜里,陈烬的身影倾斜着消失,最终完全不见。
贺前把同事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急诊医生和护士接过病人后便开始了他们的工作,而贺前则进进出出忙着缴费和联系家属。
那位姓王的老师出现了流产的先兆,但由于贺前送来得及时,因此胎象尚算稳定,不过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王老师的家属赶到之后,握着贺前的手郑重感谢了好几番,后面还客气地想请贺前到附近的茶室坐坐,被贺前以家里有事赶着回去为由给婉拒了。
贺前从医院出来,就一直在打陈烬的电话,然而始终都没有人接。车子启动之后,他一边坚持不懈地打电话,一边加重了油门,直往家的方向赶。
当贺前打开家门,看见客厅里的灯亮着,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放好包和钥匙,换了拖鞋,把陈烬乱蹬的鞋子与自己的一同放进鞋柜里,随后走进浴室把双手洗得干干净净,用毛巾擦了擦脸,确认自己身上没沾上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后,才走到了餐厅。
这个时候,陈烬正戴着一个绝地武士的头盔,盘腿坐在他最喜欢的那面对着森林的落地窗前。
明明有沙发,但他依旧选择坐在地上。
不过也没关系,就在他把双人沙发搬到这里来的第二天,贺前便请了专人来量尺寸。
现在,公寓里只要是能站的地方,都铺了松软的灰色地毯。
他穿了一件短袖的圆领白T恤,衬得脖子很是修长。头盔是黑色的冷金属元素,有些显大,背影却过分单薄,坐在映射着屋内灯光的漆黑落地窗前,看起来很像一个在外太空迷路了的小王子。
陈烬很喜欢这个绝地武士的头盔,他第一次戴着头盔出现的那个晚上,也是贺前的第一次迟到,而且迟到了很久。
确定关系后,陈烬和贺前每个周末都在一起度过,其余的时间两个人一般各回各家,各干各事,偶尔没什么课的时候两个人会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约会。
然而距离远,不代表撞到熟人的几率为零。
一个下雨天,两个人找了一家很偏僻的电影院,打算看一场上映了很久,几乎已经没人想去看了的电影。
开场前五分钟,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放映厅。
贺前走在前头,陈烬跟在后面,才刚找到自己的座位,陈烬冷不防听见前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贺教授?”
“秦老师?”
那位秦老师站起来跟贺前握了握手,热络地寒暄道:“这么巧啊,贺教授,你也来看电影啊?”
“是啊。”
贺前颇为自然地朝他点点头,随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贺教授也喜欢一个人来看电影吗?”
“不喜欢,”贺前笑了笑,“今天情况特殊。”
陈烬刚一坐好,便听见那位健谈的秦老师问贺前:“贺教授,你很喜欢吃爆米花啊?”
听见这话,他忍不住掩鼻偷笑了一声。
“对,”说话间,贺前不动声色地把手上的双人份爆米花往右边的扶手上放,重复道,“对。”
陈烬抓了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嘴角上翘。
之后,电影便开始了。
两个人平时看电影,爆米花一般买的是双人份,而饮料通常只买一杯,因为陈烬每次都喝不完,而为了杜绝浪费,两个人达成了分享一杯饮料的共识。
电影看到三分之一时,陈烬注意到贺前把拳头放到唇边,低声咳了一下,喉结跟着上下动了动。
见状,陈烬调整了一下坐姿,默不作声地拿起了饮料,若无其事地放到嘴边喝着,随后轻轻撞了撞贺前的手肘。
贺前的脸略微往他这边侧了一下,在看到他沿着椅背递过来的饮料时,反应迅速地换了一个坐姿,身体自然而不着痕迹地侧向了陈烬这边,淡定地把左手放到了唇边,在确认挡住了他旁边坐着的秦老师的视线之后,咬住了饮料的吸管。
贺前喝了两三口饮料后,随即坐正身子,继续安静地观看电影。
这部电影的内容冗长无趣,陈烬看到一半时,便觉得有些犯困了。他转过脸去,看见贺前正心无旁骛地看着电影,坐姿端正且斯文,突然又按捺不住心底的作恶欲了。
他的手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左边的扶把,手背的皮肤和透明的指甲在黑暗中泛着荧幕里微柔的蓝色光亮,悄悄地靠近贺前,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贺前原本是抱着双臂坐着,在察觉到陈烬的小动作之后,便把手放了下来,换了一个姿势,面色自如地把右手放到了腿侧,握住了陈烬的手。
陈烬温驯地跟他十指交握,当了五分钟的乖孩子后,便把手指从贺前的指缝中抽了出来,退到了他的掌心,轻轻地用指尖一下一下地挠着他的手心。
贺前一发现陈烬的不轨意图,下意识想要把手给收回去,却让陈烬在瞬间给扣紧了手腕,不仅不肯放他的手离开,还变本加厉地加以挑逗。
过了一会,陈烬大概是玩够了,便把手给收了回去,继续看他的电影。
片刻过后,贺前起身走了出去。陈烬以为他是去洗手间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大概两三分钟后,陈烬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讯息。
他打开一看,是贺前发来的。
“来洗手间一下,有东西给你。”
陈烬没有多想,起身离开了座位。
他走到男洗手间时,洗手台前空无一人,便沿着门一扇一扇地往里面找贺前。
走到最后一间时,陈烬人还未做出反应,眼前忽地闪过一个黑影,下一秒厕所门被扣上,而他被困在了墙和两条手臂之间。
洗手间里消毒水的气味略微刺鼻,周遭的光线并不明亮。而贺前此时背对着灯光,橄榄色的眼睛看上去少了点天真的柔和,多了几分成人的微黯。
贺前垂着眼看他,声音压得很低:“陈烬,你真是个坏小孩。”
陈烬仰着脸看他,唇角往上抿了抿,反问道:“很坏吗?”
贺前一只手落到了他的肩上,带来了温热的,成年男性的力量。
“挠手心这种事情,不能随便乱来。”
陈烬往前走了一步,双手贴着他的上衣,摸上了他的腰。
“我什么时候随便了?”陈烬抬眼看他,放慢了语速,“我可是,只对自己男朋友乱来啊。”
贺前没有说话,鼻间的气息轻轻地扫在陈烬的脸上。
陈烬的眼皮微微颤了下,对他笑了笑:“你也可以对我乱来。”
贺前挑眉:“是吗?”
“是的,教授,”言语间,陈烬微微踮起了脚,贴近贺前的脸,嘴唇几乎碰到他的嘴唇,很轻地说,“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音刚落,陈烬看见贺前安静地眨了一下眼睛。下一刻,另一只成年男性的手放到了他的背上。
也许是空间太过狭小密闭,两个人的气息都显得有些杂乱。
贺前把陈烬抵在墙上,屈着的双臂在他背脊上用力,把他的T恤揉出了褶皱,还高高地扯撩起,露出了白皙的腰段来。
陈烬紧紧搂着贺前的腰,与他的身体无缝地亲密贴着,顾不得被撩至胸口的衣摆,只热情地回应着贺前,闭着眼与他接风雨欲来,激烈忘我的吻。
到最后,他们也没回到放映厅去。那没吃完的双人份爆米花,以及喝了一半的饮料,皆被遗忘了在两张空出来的座椅上。
当意识到只要在同一座城市,遇见熟人几乎是一件难以避免的事情时,陈烬想出了很绝的一招。
他剥夺了贺前作为男朋友正常接送他的权利,要求贺前每次只能在距离学校很远的一个路口把他放下或者把他接走。
而贺前迟到的那个周五晚上,同样也是因为要给学生解释问题而耽误了时间。当他开着车赶到的时候,街灯下已没了陈烬的人影。
贺前把车靠边停好,下车以后,一边打电话一边寻找着陈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