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心怀蜜谋+番外(101)

但奇怪的是,在那道王令将李恪昭推上风口浪尖之后,缙王再无旁的动静。

元月初六,各府开朝复印。

缙王因寒疾加重不克朝务,诸事由国相李唯原及王叔李晏清暂代,国士叶尹协理。

三人并无大动作,只让一切事务均遵照年前的模样运转,全无与六公子府接触的迹象。

包括李恪昭在内的诸位公子每日进宫问安,只被允许在寝殿外行礼,无人有幸进殿面见。

如此到了元月上旬,遂锦城内的风向便隐隐有了摇摆之势。

“君上究竟在想什么?他不知这样会害你陷入险境吗?”岁行云托腮靠在窗畔,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顾忌太子尚在,不便与你多说什么,至少也该将东郊大营的王师兵符换人执掌啊!还有王城卫主将靳寒……”

若真出事,这两人的立场可想而知。缙王既有意让李恪昭继任储君,为何又放任三公子、五公子拥有随时能将李恪昭剁成泥的助力?

李恪昭盘腿坐在桌案前,手执竹简,平静道:“他还在犹豫。”

“他?你是说君上?为何犹豫?这到底是想要你继位还是想要你命?”岁行云心中不忿,语气也有些冲了。

若非还记得对方是李恪昭的亲生父亲,她甚至想骂人。

“他在犹豫,是要我继位,还是要我的命。”李恪昭淡垂眼睫,语气波澜不惊。

岁行云听得毛骨悚然,张口结舌:“什、什么意思?这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考虑事情不至于如此、如此极端……吧?他图什么呀?”

“无咎。”李恪昭只说了这两字。

“无咎怎么了?无咎已然抛弃了公子身份,隐姓埋名过得跟江湖游侠似的,这还不够么?”岁行云眉心蹙紧,困惑到极点,忍不住猛挠头。

再是君王无情,那不也还有“虎毒不食子”之说么?再如何,无咎也是缙王亲骨肉啊!

而且,无咎的存在,对李恪昭继位有什么影响?想不出啊。

“想不明白就别想,”李恪昭无意解释个中隐秘内情,只是扭头瞥她一眼,“也别挠头了,会秃。”

“滚!”岁行云险些被他气吐血,“我跟你说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却只在乎我会不会秃?!”

李恪昭唇角轻扬,悄悄露出点“扯了心爱小姑娘辫子”的恶劣浅笑。

仿佛又成了当年在仪梁时那个暗着捣蛋的少年。

*****

就在李恪昭与岁行云耐心等待援军的时候,三公子李恪彰、五公子李恪扬却愈发躁动不安了。

李恪昭在蔡国为质那几年并未闲着,早早便让无咎设法在王都内几位公子府中埋了眼线,因此他对两位兄长的动向虽不能说了如指掌,却绝不至于一无所知。

伏虎每日将眼线们递来的消息禀至李恪昭处:

三公子透过各种人脉,分别向王叔李晏清、国士叶尹、国相李唯原旁敲侧击地打听,想知道当初李恪昭呈交缙王的那份奏报上究竟写了什么,这三人却始终守口如瓶、滴水不漏。

这三人是缙王最信任的人,他们的嘴哪会轻易被谁撬开。在缙王主意未定之前,任何想从他们三人口中套话的举动都是徒劳。

至于五公子李恪扬,对那份奏报的内容倒是兴趣缺缺,只专注于走动各卿大夫府,并不遗余力在坊间煽动起“六公子在屏城任用女将女卒,有违天道纲常,恐为国招来不祥”的流言。

“这五公子,他三岁小儿么?暗戳戳打口水仗,闲出毛病了吧!”岁行云撇嘴,“你不管,就任他在外头这么煽风点火?”

“不必理他,眼下我们一动不如一静,”李恪昭摸摸她的头,不以为意地笑哼一声,“五哥明显比三哥蠢些。”

这种时候,遂锦城内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三兄弟。此前中立的朝臣、宗室长老们,都会在这期间暗暗掂量三位公子谁更能担一国之重。

五公子李恪扬的举动连岁行云都觉得幼稚如小儿,落在老狐狸们的眼中,显然也不会觉得他成器。

他以为这种流言是对李恪昭的攻击,实则杀敌一百自损八千。

*****

毕竟缙王多年来疏于强健筋骨,加之后宫过于充实,想也知在某些事上不会如何克制。如今年事已高,被掏空的老迈身躯更是比不得年轻时。

之前太子卧病一整年,缙王在伤怀之余,国事上又骤然少了分忧的可靠臂膀,不得不亲自劳心劳力。是以在冬日里生病后,虽太医们尽心竭力却总不见好。

自年前见过李晏清、叶尹与李唯原后,缙王便再未于人前露面。

元月十三,有突兀大雪纷扬,遂锦城内所有青砖灰瓦、红墙彩顶全覆薄素,满城寂冷。

寅时,太子府响起送魂哀乐,太子李恪选,薨。

虽是意料中事,李恪昭问讯后还是懵了片刻。

因李恪选为元后所出,李恪昭为继后所育,两兄弟间虽不亲近,但关系与旁的几位兄弟隐有微妙不同。

只是彼此冷淡,偶尔较劲,却从不是敌人。

看着李恪昭发怔的模样,岁行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抿唇无言。

缙国王族丧仪从简,即便贵为太子,也只停灵三日便入土为安。

做为协助君王理政的太子,李恪选并非毫无作为,旁的不说,就“王族丧仪从简”这一条,便是许多年前他自己提出的。

太子离世对卧病的缙王无疑是沉重打击,李恪昭每每进宫问安,都能明显看出近侍们的神情一日比一日凝重,料想是缙王的情形不好了。

元月十七,伏虎匆匆来禀:“三公子昨日见了靳寒将军的小儿子。”

李恪昭无言,冷然勾唇。

岁行云单手叉腰,吐出一口浊气:“那只怕靳寒手中的王城卫要动起来了。”

李氏兄弟之间,终究还是要走到了手足相残的地步?

伏虎禀道:“叶冉将军命团山屯军出动半数,由叶明秀率领,正在赶来的途中。花福喜率岁都司名下精锐三千,昼夜兼程强行军在前,今晨已抵达王都城下。卫朔望、无咎随花福喜一道……”

过去一年里,岁行云对名下那三千精锐的训练,远比司金枝、叶明秀的团山屯军要苛刻得多。

她是严格按照上辈子在戍边军前哨营的诸项准则来练这三千人的,可以说,只需假以时日,他们就会成为三千个岁行云。

“有卫朔望什么事?无咎又来做什么?他们这一窝蜂倾巢而出,赶集看热闹呢?”岁行云抬手压住突然猛跳的眼皮,“团山上只留了司金枝与一半屯军?”

李恪昭望向她,关切道:“怎么了?”

“眼皮突然跳起来,”岁行云蹙眉嘀咕,“关于团山,我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人的记忆有时很古怪,越急越想不起。

“罢了,想起来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排兵布阵,保住李恪昭全须全尾登上王座。

李恪昭当机立断:“伏虎,告知花福喜,将她手中的人分出五百交给卫朔望,让无咎设法带他们进城,其余人在城外等候大队援军。”

“你疯了?靳寒手上的王城卫可有两三万人。”岁行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三哥五哥虽都想干掉我,但他们彼此也会防着。靳寒手中的王城卫,主要得用来防城外公叔麟手中的十万王师,”李恪昭有条不紊地抽丝剥茧,“他们清楚我此行只带了十余人,想除掉我,只需千余人就够。”

“你说这个,到让我想起件事古怪的事,”岁行云忍了个呵欠,“谁都知咱们府中没几个人手,这么长时间了,怎的竟连个刺客都没来过?”

她站在三公子、五公子的立场来推演,怎么想都觉得,自十二月廿六缙王下令李恪昭暂留王都,到今日,期间这么长时间,任何一天都是他俩除掉李恪昭的良机。

可他们居然毫无动静。想什么呢?

“既有登上王座之心,自需考量身后名,”李恪昭涩然轻嗤,“大军混战倒还好说,但我们三个,若谁死在这外城,‘手足相残’之事便无论如何都盖不住了。”

外城住着宗亲勋贵、重臣卿士甚至平民百姓,人多眼杂,素来藏不住什么秘密。

他们三兄弟亲自面对面短兵相接的时机,只会是君父临终之时,而恶斗的战场,只会在内城。

九重宫门一闭,无论最后活下来的是哪个,最终都一定会将这个秘密变成千古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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