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星玮恍惚了好几秒钟，终于打开了手中手机的相册。
相册里躺着一张照片，是那天夜里在山庄，他撑伞出去散步时拍的。
那时天虽然黑了，但却正好是远远照来的灯光把那个人的轮廓勾勒得无比清晰，让他心颤而无法忽视。
他把照片上那个侧影放大，将手机放在电脑屏幕上。
两个人影比对。
额头，鼻子，下巴，自然翘起的嘴唇。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无法淡定。
第31章 午夜流氓
任星玮关掉电脑，乘电梯下地下车库开车。
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只是担心我的朋友，他毕竟脖子断了，我去探病也是应该的。
对对对，我是去探病的，得准备一束花才显得有诚意。
他点了个送花的外卖。
然后发动车子，一路直奔聂景杰那里，然后在小区门口焦急地等了三分钟，等来了送花的外卖小哥。
任星玮接过花，皱起了眉头：“玫瑰？”
外卖小哥摸摸头，诚恳回答：“对啊，你选的就是玫瑰啊。”
“不会吧……”任星玮不服气地打开外卖APP。
果然，心急之下把探望病人用的康乃馨选成了红玫瑰。
“没问题的，我很有经验，”外卖小哥拍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晚上回家晚了的男人，一般都是选玫瑰，保证老婆不生气！”
任星玮：“……”
小哥你真有经验，我怀疑你就是开口瞎说。
不过，总比没有花要好，否则连伪装成探望病人都没有证据了。
任星玮捧着束红玫瑰进了小区。
虽然夜算是有些深了，但小区里并不是空无一人，不时路过的住客们纷纷侧目。
任星玮同志虽然也不是没有被人围观过，但绝不是在这种情形下被人围观。
而这周围人窃窃私语的样子，明显就跟像那外卖小哥一样，把他揣测成某个即将回家被罚跪搓衣板的凄惨·已婚·男人。
任星玮下了电梯，路过于晨家门口时，微微顿下脚步，竖起耳朵，但没有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他才又十分不甘情愿地朝自己那房门口走去，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屏气。
似乎，好像，隐约是有打呼声。
——那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任星玮心里像是一团乱麻，扯也扯不清楚，理也理不明白。
他口袋里本来有钥匙，但这时却怎么都不敢拿出来开门，只怕是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场景。
怀里的玫瑰就像化作了一把刺，戳得手心疼，连带心口疼。
隔壁突然开了门。
他本来准备转身去躲一躲，却听到了林殊颜讶异的声音在耳边炸起：“学长，你在这里偷听什么？”
“你怎么会……”任星玮一激灵，手中的花差点掉地。
他缓缓转过身，看见林殊颜扶着瘸腿的于晨，并排站在门外。
她没在聂景杰那里面。
那还好。
非常好。
任星玮不由地舒了一口气，但又是在觉得不妥，脸色尴尬得挤出了猪肝色，讪讪一笑。
我究竟想做什么？
我是疯了吗？！
正当他内心还在抓狂时，林殊颜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合掌一笑：“玫瑰送爱人啊，隔壁是他爱人！所以任学长你还不承认你是……”
任星玮被她这话瞬间乱了精神：“不，不是……他脖子出问题了，我来探望一下。”
林殊颜：“大半夜的……探望病人？”
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任星玮稳住心神，用力反问：“大半夜的，就不能探望病人？”
“可以，只不过玫瑰的话，还真的……”林殊颜已经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赶快对于晨催促道，“算了算了，晨晨我们先走吧，哈哈哈，我们先走。”
“等等！”任星玮叫住已经憋不住笑的林殊颜，直接朝她走了去，“你刚才去了聂景杰那里？”
“对啊，”林殊颜按下电梯，收起笑容，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们……”任星玮感觉脸上开始渗血，强硬着头皮，“你见了他，呃……你觉得他还好吗？”
“挺好的啊，活奔乱跳，还能讲笑话。”小林同学更是莫名其妙，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其实吧也不是很好，他都不肯说他和于晨之间的故事，害人白费了多少唇舌和表情。
“那……”任星玮表情硬邦邦地把玫瑰往林殊颜怀里一塞，“就当你替我看过他了，这东西就先给你吧！”
林殊颜：？？？
任星玮说完，也不等电梯到来，就直接往楼梯间跑去。
脚步飞快地下楼，跑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掩盖着本来的心跳与慌乱。
啊啊啊啊啊啊好想对着天空大叫！
莫名其妙收到一束花的林殊颜愣了好半天，才终于因电梯达到的声响回过神来，脱线一样地跟着于晨一起进了电梯，再低头看着这一捧花，脸上浮出一缕淡红。
于晨靠在角落，瞧着她这一副有些魂不附体的羞怯模样，笑问：“开心了？”
“开……”林殊颜答，突然醒过神来，“哼，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有人送你花啊，还是个大帅哥。”
“是他送聂景杰的！”林殊颜辩驳。
玫瑰馨香萦在鼻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
“大半夜带红玫瑰来送聂景杰，你觉得可能吗？”于晨恨铁不成钢，但又十分享受小林同学这幅傻里吧唧的模样，“再说，聂景杰都残了那么久了他不来，来了第一句就问你去了聂景杰那里……”她继续循循善诱，“你觉得说明了什么？”
“说明……”林殊颜歪过头，“他是gay，还是攻！那就说聂景杰难道是受？”
于晨：“……”
任星玮才回到小区门口的公共车位，坐进了车，很快就看到瘸子于晨送着林殊颜出了小区大门。
还好还好，她的确是和于晨在一起的，要是聂景杰送她出小区的话那就大约要大事不好了。
不对，我不能关心这些事！
他懊恼地双手用力捶着头：“我今晚究竟做了什么啊！我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清醒清醒，赶快清醒过来！”
林殊颜和于晨从他的车旁路过，前面那辆车的车灯闪烁了一下。
他这也才发现林殊颜那辆小白车正好停在他的前面。
他万分心虚地低下头，怕被她发现。
于晨将林殊颜送上车后，又交代了她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了。
林殊颜发动了车。
任星玮也发动了车。
她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等红灯转绿，然后往右转。
他也停车，然后跟着她过了路口，往后转。
她上了高架桥。
他也上了高架桥。
她下了高架桥。
他也随之下高架桥。
她转入一道不宽的路。
他也转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个午夜流氓一样尾随着她。
就算他知道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还多，此时应该在办公室看方案定计划改措施，而理智也告诉他他应当马上停止这种无聊的跟踪游戏，但他的手和脚，脑和心，没有一处听他的使唤。
就好像很多年来一直想要一个答案，而那个答案可以解答他很多年以来的疑惑。他想要试图去抓住那些曾经在身边飘忽不定的一切，牢牢的，紧紧的，然后留在身边。
林殊颜的车终于下了她家小区的地下车库。
任星玮无法再跟进去，只能在车库外停下了车，看着那小白车消失在眼前。
他又打开了微信，想给她发条信息。
说什么好呢？
嗷嗷嗷！说什么都不好！为什么想要跟她说话！
正当这时，他的思考对象林殊颜发来了信息，把他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手机咕噜一下就掉到座椅下面去了。
他急忙弯下身，往座椅下摸索了半天，才满头大汗地把手机捡了起来。
林殊颜：“谢谢花。”
任星玮：“又不是送你的。”
林殊颜：“……我收到就是我的了。谢谢，晚安。”
任星玮对于自己半夜跟踪别人行径的愧疚感瞬间烟消云散，看着她的聊天头像笑了笑。
她的头像是一只裹着红色围巾的猫。
他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找了只戴绿色帽子的猫，替换了现在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