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方灵剑尖刺入轩逸脸上血肉时的眼神,里面蕴藏的深切恨意,心儿心中便不免颤抖。这样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能将脸上的皮肉揭下,不知道王爷醒来,能不能忍受得住这刺骨的伤痛?
她的眸光变得幽深起来。这个公主,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可是无论受到什么委屈都不会想去伤害对方的。难道,她是被什么恶灵附身了?
一念至此,嘴角忽然弯起。能当街作出如此恶毒之事,这位曾经拥有良好名声的伪善公主,估计不会想到,她今日的行为,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日后。
凤国芳灵公主当街复仇的事迹,传遍了整个影国京城及附近城镇。街头巷尾、茶馆酒楼,无一不在说凤国公主不惧权威、当街报复狗男女为自己讨公道的英勇事迹。
然而,民间舆论却也分为了两派,一派支持凤国公主,说她远嫁而来却受到非人对待,几次差点丧命,毁了渣男容貌已是仁至义尽;另一派却说凤国公主恶毒,再怎么说三王爷也是她的夫君,何况身为王爷本就不可能只娶一个王妃,三王妃如此行为,被刺上“妒妇”也是实至名归。
不过即便如此,凤国公主的行为也为那些深受夫君各种家暴或是长期夜不归家之苦的女人们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榜样,一时间,京城中多发女人手拿擀面杖和菜刀当街喝骂渣男夫君,男人被吓得四处躲藏不敢归家的趣闻轶事。
然而在这些舆论中,却又悄悄传出一种言论,原本温柔善良的凤国公主已经被恶鬼吃了,如今的凤国公主,是一个随身带着毒蛇、四处行凶杀人的嗜血恶魔,谁若是触怒了她,便会身中蛇毒、七窍流血而亡。
不过这种言论并未流传开来,反而是上面两种言论的拥护者始终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京城郊外,宴客楼内,一位身披灰色仙鹤大氅的年轻公子举箸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留心听取着身后那桌人高谈阔论。
忽然,他起身凑了过去,接下了话头:“在下听说,这三王妃脸上也被三王爷刻下了字,所以不得不戴着□□示人?”
正说得起劲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没错,有人看得清清的,是‘妒妇’二字,本是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如今如同厉鬼般可怖。这三王爷也是自找的,故意当着凤国公主的面将疗伤药全部倒在地上,以此羞辱那位公主。我若是那位公主,就不去救他,任他被蛇毒毒死。”
“哦?是什么样的毒蛇?”
另一人接话道:“嘿呀,那蛇毒可不得了,还不到一个时辰,那三王爷便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七窍流血,三王妃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以死相逼,让皇上答应她在三王爷脸上同样刺上两个字。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啊……”
“照你们的说法,那三王妃解了蛇毒,却毁了三王爷容貌?”
一桌人全部大笑起来,纷纷道:“是呀,在脸上刺了‘渣男’二字,和她脸上的‘妒妇’正好对应,真是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
“可是听说三王爷武功甚高,难道这三王妃就不怕王爷起意报复?”
先前那人冷笑一声,给了年轻男子一个鄙夷的眼神:“这是皇上和京城百姓亲眼见证的,凤国公主和三王爷就此恩怨两清、婚约作废,这三王爷若再对凤国公主动手,就是在打皇上的脸啊。”
“那三王爷被贬为庶民,两国婚约又作废,这凤国公主又能去往何处?”
“当然是回凤国了。你是外地来的吧?数月前的中秋宫宴上,凤国国君听说公主嫁来后过得不好,便发话要解除婚约、接回公主。估计凤国国君派出的人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男子笑了笑,不再问话,走回自己的座位,唤来小二结账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最后几段的年轻男人是谁?
第1章 再见沐风
雪,一片一片落下来,渐渐变为鹅毛大雪,覆盖了大地万物。今年的这场雪,比往年来得晚了一些,气候却是比往年更冷。
沐风身披纯白狐裘,手捧着暖手炉,静静站在屋檐下,不去理会身后那人的愤怒眼神。
心儿沉默地站在一边,眼眶中还有些微红。这么久以来,轩逸还是第一次凶她。
“我不是说了不要告诉沐风吗?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是的,她第一次违背了他的意愿,擅自飞鸽传书让沐风回来为轩逸疗伤,不料看到突然出现的沐风,他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暴怒。
这三日里,轩逸始终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屋中,紧紧盯着面前放着的一盆水。
水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两边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组合成了两个字——“渣男”。伤口深可见骨,足以看出,那个女人心中对他有着多么深的恨意。
可恶,她凭什么恨他?凭什么恨他!
“凤、芳、灵!”他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她的名字,若她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他会立即扒了她的皮,噬了她的骨。
沐风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心儿:“阿逸没有将祛疤药交给王妃吗?”
心儿眼神中露出恨意:“那个女人和七王爷厮混在一起,故意以言语激怒王爷,王爷这才一气之下倒掉了祛疤药。她是存心挑衅王爷的!”
沐风看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心儿似乎有所察觉,忙收敛眸中狠意,对着沐风勉强笑了一下:“沐风大人,外面冷,你快进屋歇着吧,我去做饭了。”
沐风却未如她所说进屋取暖,反而从怀中掏出洞箫,凑在唇边吹了起来。
箫声宛转悠扬,如鸣环佩,竟是一曲《虞美人》,为前朝宰相沈复生为自己青梅竹马的夫人聂婉儿五十岁寿诞所作。这对伉俪恩爱的一生一度被民间传为佳话,至今还活跃在坊间流传的话本子上。
轩逸很喜欢这首曲子,曾说过自己未来也会与自己的心上人白头偕老,如沈复生一般,在爱人的五十岁寿诞上为她弹琴奏曲。
却不料,时过境迁,他会与另一个传奇般的女子纠缠不清、互虐互伤。
“够了,别吹了!”
吹第五遍时,屋内的人终于忍不住怒拍桌子。一盆清水被碰倒在地,圆形轮廓的冰碴子发出清晰的碎裂声。
沐风回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人,略带揶揄地道:“怎么?连我都不愿意见了吗?还是因为倒掉了我给你的药粉,自觉无颜面对我?”
却见对方手提长剑,满脸杀气,不由惊道:“你要去哪里?”
“去皇宫,杀了凤芳灵那个贱人!”轩逸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说道。
沐风一把拽住他胳膊,用力一拉:“你给我回来!你还嫌这事情闹得不够大?我在千里之外都听说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药瓶,示意轩逸进屋让自己为他疗伤。
白色药粉洒在渗着淡黄色脓水的伤口上,渐渐地变为暗黑色。沐风的手忽然一抖,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多说什么。
为轩逸号脉后,沐风帮他敷上药粉、纱布,又开了幅药方,叮嘱了他一些饮食注意事项。便在这时,心儿做好了饭菜端进来,沐风便把药方交给了她。
“沐风大人,夫君……夫君脸上的伤需要多久愈合?”
沐风淡然笑道:“心儿姑娘不必担心,我为阿逸敷上了最好的药粉,相信不出半个月,他脸上的伤疤便会全部愈合。”
“半个月?怎么这么久?”轩逸不悦地道:“三日之内,哪怕是削下一层皮来,也要把这两个该死的字迹给我消掉!”
沐风不置可否地笑笑,却道:“用过午膳后,我还要出去一趟。心儿姑娘,按我的药方抓了药回来后,立马煎了给阿逸服下。”
轩逸盯着他,不悦地问道:“你去哪里?”
沐风笑了笑:“走之前我托别人帮我保管一样东西,准备下午去取回来。你这几天就安心呆在家里养伤吧,切勿动怒,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的伤口不会再次裂开。”
凤梧轩。
方灵倚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鹅毛般飘落的大雪。天色昏暗,约莫才下午四点多的时辰,竟像是即将夜幕降临一般。
蓦然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红色大氅上,她细细地凝视,观察着上面的每片雪花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