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气飘飘回头的小姑娘,霎时惊在原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罗长锋笑的欠揍的样子,憋着嘴生气。
“卫,卫枭,你来啦。”她结巴了,双颊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
少年的目光从苹果上移开,看着小姑娘,嘴角自然露出一丝浅笑,阳光下,他清隽干净,刻在骨子里的阴沉都淡了一些。
罗悠宁晃晃脑袋,嘴角微微一弯,她的少年哪怕看起来凶悍冷厉,但温柔永远是他的底色。
罗长锋忽然觉得自己满身不自在,他牙酸道:“哎呦,院里放蜂蜜了,怎么这么腻?”
他说完就走了,脚步飞快,像后头有人在追。
下人们不知不觉跑的干干净净,罗悠宁自觉应该招呼客人,便清了清嗓子,说道:“卫枭,过来坐。”
她离凳子还有一段距离,拐杖早扔在一边,这时只能跳着过去,才跳出两步,她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少年红着耳尖抱起她,把她放在石凳上,退后两步规矩地坐在另一边。
卫枭目不斜视,眼睛要把罗府的地面盯出洞来,实在是今晨做了那样的梦,他眼神都不敢落在她身上,生怕被她察觉遭到厌弃。
罗悠宁撑着下巴看他,半天不说话,这人是到他们家来傻坐着的?
“你有心事啊?”
“没。”少年立即否认,坐直身体,浑身僵硬。
前院一个下人都没有,罗悠宁也就放肆了,她伸手扳过少年的脸,让他面对自己,严肃问道:“你很不对劲,背着我做什么好事了?”
本想直接诈他一诈,但卫枭这样的人,你不逼他他可能很老实,你把他逼急了,那你也别想好过。
他一直很注重行动,低头在小姑娘捏他脸的那只手背上吻了一下,羽毛一般,一触及离,却让面前的人脸红到不知所措。
“我从不背着你。”卫枭竭力压制着心虚。
罗悠宁傻乎乎双手捧着脸,脑中一片眩晕,“啊,我什么也没说,你,喝茶吗?”
她想也不想把自己喝过的茶盏递了过去,等发现再后悔也晚了,卫枭已经接过茶盏,一口饮下,末了嘴唇还在杯沿上轻抿了一下。
她倒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面前这个少年,他似乎生来就有好几张面孔,有时敏感羞涩,有时也像这样干脆,直截了当。
“我晋升了,禁军指挥使,从四品。”
卫枭看着她,自然而然想跟她分享哪怕一点小小的成就。
小姑娘笑得很开心,“这么厉害?那以后就仰仗卫将军罩着我了,从此我要在金陵城里横着走。”
她的笑太有感染力,卫枭也忍不住跟着勾唇浅笑,正要再开口时,后院的方向走过来两个人,姚氏走在前头,周嬷嬷跟在后面提着一个食盒。
少年立时站起身,脸上不自觉紧绷,姚氏走到近前,见他紧张,便笑道:“卫枭来啦,坐吧,我就是来给你们送点心的。”
经过昨日那件事,姚氏对少年态度大为改观,如今见到他脸上也是欢喜。
“厨房新做的糕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都拿了几样。”
卫枭手足无措,僵硬的谢过姚氏,姚氏看他不自在,便笑着说先走了,于是前院又只剩下两个人。
“你怕我娘啊?”罗悠宁疑惑问道。
卫枭摇头,他不是怕她娘,他与她之间本就像隔着天堑,任何阻碍,都意味着她离自己又远了一步,所以他百般惶恐,穷极性命想要抓牢她。
他想着,总有一日,他强大起来,与天争命,绝不叫世人再说出一句反对的话。
“阿宁,等我。”等我证明给你看,我比谢奕,比世间所有男子都配得上你。
他只说这一句,罗悠宁却懂了,轻声回应道:“嗯,我等。”
第27章 (二合一)
傍晚余晖落尽,卫枭回到晋王府,手里提着靖国公夫人姚氏特意给他包的糕点,素来冷如坚冰的眼底含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进了王府大门,少年那丝温暖的情绪很快收敛,今日府里的下人似乎有些异样,从卫枭进门起,无论是门房,还是丫鬟管事,每个看见他的下人,目光都很躲闪,甚至还有一些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卫枭拧了拧眉,拎着食盒往自己的小院走,到了小院附近,他眼神倏然变的锋利,只见小院门口围着很多下人,进进出出,十分热闹。他心中一凛,冷下脸色,上前拨开那些人往里走。
从前冷清萧索的院子里,今日挤满了人,院中间一个体态丰润的妇人摇着扇子,坐在椅子上指点着下人干活。
“哎,那边,手脚都麻利点。”元嘉郡主的陪嫁嬷嬷崔氏不时开口催促。
卫枭看着乱作一团的小院,眼中冷光乍现,面上隐有薄怒。
“滚出去。”少年皱眉看向崔嬷嬷,握刀的手不自觉一紧。
崔嬷嬷吓了一跳,转而想到什么,又含笑着站起来,她是在笑,只是那笑十足的讽刺,让人不舒服。
“公子回来了?您看看老奴这布置,您可满意?”
话音刚落,小屋前那棵老槐树上落下了一根手臂般粗细的枝条,卫枭神情一震,朝那棵树看去。那棵树上趴着几个人,正在用斧子砍树枝,不过顷刻之间,树上已经落下好几根枝条,茂密繁盛的老槐树瞬间秃了一半。
“你干什么?”少年目眦欲裂,嗓子里发出一声嘶吼,眼底最后一抹柔光就此破碎消亡,漫上了幽暗的红色。
他身形极快向那棵树扑过去,手中的食盒落在地上,糕点撒了满地。
树上趴着砍树枝的下人一时被震住了,不敢再动,少年的身影转瞬即至,他几步攀了上去,将他们一个个踹了下来,槐树旁,一群四脚朝天的家丁们不住声的哀嚎。
正是日暮交换之时,天色渐渐暗下来,少年跳下来蹲在槐树下,手里捧着那些枯枝,心口涌上一阵阵剧烈的疼,他抬起头,眸中充血,喘息间如同被撕开了封印的凶兽。
“为什么?”他挣扎着问道,今日靖国公府盈满温情的那一瞬让他还留有一丝神智。
崔嬷嬷脸上笑容未变,眼里含着讥诮,她站在一群下人身后,嫌恶地用扇子扇走不存在的浊气。
“公子这是怎么了?郡主娘娘体恤您刚刚升任,总不好再住这破草房,到时候别人说起来,她脸上也不好看,所以特别吩咐老奴过来,将这院子仔细拾掇一番。”
“这棵树上吊死过人,不吉利的,万一影响了公子的仕途那可不好,所以老奴请示了郡主,要把这棵树砍了。”
崔嬷嬷的脸蜡像一般,噙着不咸不淡的笑,像在给这棵树以及少年的命运宣判。
卫枭心里最后的冷静克制也荡然无存,他缓缓笑开,像恶鬼在哭。
“你们该死。”他声音暗哑绝望。
那人想叫他忍,他便忍了,五岁那年抱着她僵硬冰冷的尸体时,卫枭吞咽了所有的委屈,独自活在这世上,一日胜过一日的孤独,他等来了那个怎么也抓不住的小姑娘,随后她也走了。
在他快要踏进深渊地狱时,卫鸿回来了。他长到八岁,第一次有一个人把他抱起来,将他当成一个宝贝,那人顶天立地,像一座山,为了一份迟来的爱和珍惜,他看见卫鸿左右为难的那一刻,再次决定忍耐。
可为什么,偏偏连他娘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要被抹去。
“你们都该死。”少年目光猩红,双手按在青石地上,五指深深陷进石砖缝里。
崔嬷嬷此时也害怕了,瑟缩着往后躲了躲,她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里去向郡主禀报。然而就在这时,失控的少年已经飞身扑过来,脸上尽是狰狞。
对上那双染上杀意的眼睛,崔嬷嬷惊叫一声,来不及后退,就被少年扼住喉咙,那只手如同将人拖向死亡的藤蔓,越缠越紧。
崔嬷嬷的脸色开始发青,嘴里的叫唤声渐渐变弱。
卫鸿拎着一坛酒,脸色微醺,哼着小曲回来时,见到一群人围在院门口,有人指指点点,还有人高呼:“公子疯了。”
什么?他惊得酒都醒了,一把扔了酒坛子往里跑,见卫枭掐着崔嬷嬷的脖子满目疯狂,卫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卫枭,松手。”
他跑过来,双手抱住儿子往后拖,可卫枭疯起来力气极大,任他再用力也纹丝不动,反而快把崔嬷嬷给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