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不知道让阿兄怎么哄,阿兄摸摸我的头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姜槐哭笑不得,灵机一动,问道:“你舟车劳顿,肩膀累不累?阿兄我三年来学了不少本事,要不要试试?”
云瓷点头:“好啊。”全然信赖的姿态。
她答应的痛快,姜槐倒不好下手了,她从没给人按摩过,往常都是看别人上手,元帅脊椎时不时犯痛,三年来她学到的只有理论,这第一次实践就拿阿瓷练手,万一手劲控制不住,把她家阿瓷肩膀捏碎了怎么办?
阿瓷等了一会儿,“阿兄,你不是说要试试吗?”
“傻姑娘,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这么上赶着过来,会吃亏的懂吗?”
“没关系啊,吃阿兄的亏,我觉得能忍。”
“……”姜槐躺在那走了会神,心道,这哪里是她在哄阿瓷,分明是阿瓷妹妹在哄她嘛。姜槐啊姜槐,你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让妹妹来哄了?
“好,那就试试!”她突然坐起身,小姑娘倒也不惊慌,依旧稳稳坐在那看着她,眼里充满眷恋。
“转过身去。”
“哦哦。”云瓷见她动作,问道:“阿兄是要为我按摩肩膀吗?”
“答对了!”
“那阿兄尽管试,我不怕疼。”
姜槐轻哼,“骗谁呢,你是我养大的,你怕不怕疼我能不知?”
云瓷笑着闭了嘴,静静感受阿兄手指在她肩膀的力道,那力道太轻了,轻的她微微蹙眉。
“阿兄,重点,痒。”
“哦哦!”姜槐闹了个大红脸,“捏疼了记得说啊,别忍着,我,我也是第一次给人按摩,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捏坏了不包赔的。”
云瓷抿嘴笑,“阿兄,你怎么这么可爱?”
“哪有。”
姜槐的手指按在她的肩膀,慢慢的云瓷笑不出来了。阿兄用的力道很好,稍微感受到疼,下一刻,那力道就会减弱两分,隔着那层单薄衣料,她能感觉到阿兄的小心翼翼。
被人这么呵护着,且那人还是阿兄,她心里尝到了甜。
肩膀酸痛处都被揉开,疲惫全消。云瓷惬意得如在太阳底下伸展腿脚睡大觉的懒猫,问:“阿兄,你累不累?”
“不累,这才哪到哪儿,想当初和敌军在荒野大招三天三夜,刀口卷了刃,那才叫累。”
“阿兄此次回朝,以军功来算,官位还得往前挪一挪。阿兄年轻,且权重,以后边关无战事,阿兄想要保全自身,大抵只有做天子近臣才能让那位放心。阿兄,如果你哪天累了,让我护着你好不好?”
姜槐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好啊,你护着我,我护着你,咱们相依为命,照样过的风生水起。”
“阿兄,我不吃醋了。阿兄哪怕娶了妻,也没人能替代我在阿兄心里的位置。”
姜槐眼里绽开笑,“对,没人能取代你。”
“阿兄,我好困……”
睡着了的阿瓷容颜天真,姜槐将她放平在软榻,细心为她脱了鞋袜,放下卷帘。
八月份,算不得凉爽,空气里含浑着闷热。姜槐想了想,走出门去。回来时,屋子里多了盏冰鉴,冒着凉气的冰块驱散丝丝热意。守在榻前看了会,姜槐含笑着往院子槐树下乘凉。
簌簌捏着一枚棋子坐在棋盘前,见她过来,调笑道:“舍得出来了?”
姜槐没觉得她语气有哪里不对,点点头:“阿瓷睡着了。”
“你让她睡在你榻上?”簌簌指尖一颤,差点没拿稳棋子。
“有什么不对吗?我与阿瓷自小便睡在一处。”
砰!棋盘被簌簌一掌拍地棋子乱颤,姜槐终于意识到不对,“簌簌,你做什么?”她看了眼主屋,提醒道:“小声点,阿瓷睡着了。”
簌簌被她气的心口疼,“阿槐,男女有别你到底知不知道?”
“可我不也是女子嘛,好了,消消气。”
姜槐一味赔笑,簌簌也不好揪着不放。但她还是强调道:“你把捡来的妹妹当宝,可你别忘了,她一日喊你阿兄,你就一日不能越了礼法。你不在意,那她呢?你女扮男装无所顾忌,阿瓷到底是要嫁人的,让旁人知道她一个青春貌美的小姑娘睡在长兄榻上,会怎么想?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她思量思量!”
那句‘捡来的妹妹’,姜槐听着刺耳。
心知簌簌皆是好意,她沉吟道:“簌簌,阿瓷不是捡来的,阿瓷是老天赏赐的珍宝,我与阿瓷自幼如此相处,若礼法连这些都要管,那礼法存在的道理在哪?心清则身正,为何要管旁人怎么想,为何要为了无关紧要的旁人将阿瓷推开?阿瓷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簌簌,你大概不是很懂‘相依为命’四字的重量。”
苏簌簌被她大胆发言惊着,又被她眼里的不解刺痛,她道:“你要害她被人冠上不顾廉耻勾搭长兄的污名?”
姜槐温和褪去,凉薄一笑,薄唇轻启道:“若真有那日,定是我做的不够好,权势不够重。”
“你…我竟不知你这么霸道……”簌簌被她一身气势逼得倒退两步。面无表情说出这番话的阿槐,冷漠傲然,不怒自威,那隐在眉梢的锋芒,是她从未见过的锐利轻狂……
第007章
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一点一点被吸进那双深邃的眼眸,气氛僵滞。
印象里,这是姜槐第一次以强硬的口吻和簌簌对话。簌簌是没错的,她不知过往发生了什么。想通此节,一下子释然,面色缓和,露出明媚的笑。
冷漠被温暖驱散,那个熟悉的阿槐又回来了。
苏簌簌算是领教了心上人的另一面,不欲让此事横亘在两人心头化作一根利刺。她伸出手握住她修长的指节,温柔道:“好阿槐,不恼了好不好?”
“没恼。”姜槐扬起笑脸:“是我错怪了簌簌。”
“那……咱们回禹州城就替阿瓷妹妹相看人选吧!婚姻大事轻慢不得,否则选了那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受苦的还是阿瓷。”
“相看人选?”不懂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想到阿瓷的确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姜槐点头:“好,等我和阿瓷商量商量。簌簌,哪天你有了喜欢的人,千万别为我委屈自己,我不指望你这辈子替我挡在前面,若有合适的,你直言便是,我放你走。”
“阿槐是在赶我了?还是说,不想为我赎身了?”
“没有的事。”姜槐紧张道:“你不要平白冤枉我,你待我恩情并重,我哪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
簌簌用力握住她的手,“阿槐,我信你。”
暮色四合。
云瓷一觉醒来脑子昏沉,意识到身在何处,咬了咬唇,莫名有些羞恼。阿兄就这么任由她睡在他榻上?她没在梦里喊阿兄名字吧?
门吱呀一声响,看着妹妹倒在榻上纠结可爱的小样子,姜槐心软成一片,望了眼冰鉴内化得差不多的冰块,走上前来,指腹从她小脸划过,问道:“脸怎么这么烫?”
见是他,云瓷低呼一声埋进被子,眨眼把自己裹成粽子。
姜槐哑然。
几年没见,她家阿瓷竟养成了别别扭扭的性子?
她冷着脸,酝酿好说辞,施行长兄的权柄:“阿瓷,起来。”
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容置疑,云瓷乖巧的从被窝探出头,把自己从胡思乱想里拯救出来。姜槐弯腰为她穿好鞋袜,不解道:“躲什么,和我生分了不成?”
话卡在喉咙,没敢瞪妹妹,她盯着云瓷发间金钗,笑意轻轻浅浅的流淌开来:“虽然你长的好看,可也不能赖在阿兄床上别别扭扭不肯下来啊。女孩子举手投足要大气,莫要扭捏,学那小家子气。”
云瓷眨眨眼,很委屈,反问道:“阿兄你在说什么,我哪有赖在你床上不肯下来?”
“那就当我冤枉你了,不过阿瓷,女孩子家……”
“当?不是当啊,阿兄分明冤枉我。”
“阿瓷。”姜槐认真道:“先听我说。”
“……哦。”
半刻钟后。
云瓷脸上红晕一寸寸淡下去,耐心听姜槐说完,她轻抬下巴,跺了跺脚,越想越恼,忍着委屈道:“阿兄根本不明白女孩子的心,不仅冤枉我还教训我,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不想理你。”
“……”姜槐一度陷入自我怀疑——她家妹妹何时胆肥成这样了?敢冲她跺脚,还不想理她?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她说错了吗?她不疼妹妹吗?她欺负阿瓷了吗?阿瓷为何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