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她又不是瞎子,没法睁眼说瞎话。
“阿瓷,你要听吗?”
“听什么?”
姜槐凑近她,小声道:“洞庭风光无限,再美也比不过你美。”
嘭!头顶的天空被烟花照亮,一盏盏烟花渐次绽开,那些细碎的欢呼声或近或远的响荡洞庭,声音再大,也进不了云瓷的耳。
阿兄不仅送她天上繁花,还让她的心开出了一朵朵小花。烟花总会坠落,但她心里的花永不会倾颓。她抬眸,姜槐含笑不羁的样子就这样刻进了心板。
云瓷心想,阿兄笑起来才最美,美得能随时拨动她心弦。阿兄一笑,她也想笑,什么人间疾苦纷纷退去,只剩下一场梦幻般的人情温暖。
克制不住心底欲炸开的欢喜,她音调软软,带着些许感叹和惬意,问道:“阿兄,你会永远对我好吗?”
姜槐点头:“会。”
云瓷又问:“会永远牵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吗?”
姜槐到底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姑娘脸颊,“会。我会牵着阿瓷的手,不管到哪儿,洞庭也好,其他地方也罢,只要阿瓷需要我,我就会牢牢抓紧你,做你永远的依靠。”
小姑娘轻笑:“我需要阿兄,不想和阿兄分开。”
“都行,都可以,只要我的阿瓷开心就好。”姜槐轻柔抚摸她的发。
云瓷眼里淌出丝丝甜蜜来:“阿兄,我很开心。”
姜槐一阵窃喜,书上教得果然没错!像阿瓷这样温柔美好的女孩子,就该值得最好的对待!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白日搭讪的穆三郎,心生疑惑:以穆三郎那拙劣的手段,到底怎么勾搭世家贵女的?哼,真该让他看看自己怎么做的。
现学现卖的将军眉眼飞扬,迎着从洞庭远处吹来的凉风,她暗想:要让云瓷无忧无虑过一生。想让她笑,哪怕哭,也该是喜极而泣。
“阿兄,我好喜欢你。”
盯着姜槐两瓣薄唇,她晕晕乎乎的在心底喟叹一声:不仅喜欢你,也好想轻薄你。念头如一朵明亮焰火在脑海炸开,云瓷身子微僵——她这是怎么了?
想靠在阿兄怀里,想被她轻柔抚摸脊背,想感受阿兄的心跳,想那夜在顶楼两人呼吸交缠,而她瞳孔里只倒映一人。
阿兄是她的全部,而她也会是阿兄的唯一。
很想……占有。
是病了么?怎会起这样不堪的想法?云瓷自我嫌弃的微微蹙眉,起身往甲板处吹风,没料到姜槐拉着她手:“阿瓷,你脸好红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云瓷羞赧地不敢看她,眼神躲闪,急急将手缩回来:“没事,我没事。”她现在这样子可不敢和阿兄过密接触,好似拉拉小手,她的心意就会顺着掌心传达出去。
姜槐微怔。这委实不像没事的样子啊。记忆里的云瓷,温婉端庄,她反复看了两眼,不放心道:“过来,我为你诊脉。”
诊脉?云瓷惊得瞪大眼:那她此刻混乱躁动的心跳岂不是没法掩藏?她深呼一口气,难掩窘迫:“不必了,阿兄,我很好。”
骗谁呢。姜槐幽怨地望着她,最后没了法子,“你不过来那我过去总行吧?”
“别!别过来!”
扑通!水花溅起两三朵,姜槐脸都吓白了,失声喊道:“阿瓷!”短暂的一瞬间,姜槐脑海空白,想也没想跟着纵身跳进湖水。
附近隐隐约约有人大喊:“啊,快看!又有人落水了!”
喧嚣声起,船舱内,苏簌簌手里握着琴谱走出去,眸光微瞥,只来得及看清那道俊秀急切的背影,阿槐?阿槐落水了?!
她急忙催促:“船家,快!靠近那艘小船!”
云瓷被湖水呛得脸色发白,被救上来时,衣服浸满水颇有几分狼狈。哪怕人救回来了,姜槐哆嗦着手怕得厉害,她搞不明白,阿瓷怎么就想不开跳湖呢?
“阿瓷?阿瓷?!”
“咳、咳咳!”云瓷咳了几声,眼角浸出泪意,委委屈屈喊了声:“阿兄。”
听到她开口说话,姜槐一阵恍惚:“没事了,没事了阿瓷……”她嘴里反复念叨这两句,将小姑娘抱得紧紧的,感受到她身子颤抖,云瓷才知自己把人吓狠了,好一阵愧疚,又好生欢喜。
阿兄,好像她预想的更在意她。
只是……
云瓷面颊浮现两朵红云,她刚从水里捞出来,阿兄这样抱着她……
小姑娘耳朵尖烧得通红,想把人推开,偏心生不舍,打起精神安慰道:“阿兄,我没事啊。”
姜槐脸色煞白:“你还知道我是阿兄,你跳湖,是想要我命吗?”
“唔。”云瓷辩解道:“我没想跳湖啊,我是不小心就…栽进去了。”声音越来越弱,底气不足的她快被自己蠢哭了。“阿兄,不要生气嘛~”
庆幸这天不算太冷,否则非得生病不可。饶是如此,一阵夜风吹过来,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云瓷赶紧转移话题:“阿兄,冷。”
“哼!”姜槐不客气的瞪她一眼,抱着人往船舱去。
迈入船舱,两只落汤狗大眼瞪小眼,云瓷羞得无地自容,双手揪着衣领,尾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轻颤:“阿兄,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姜槐尴尬的收回视线,她忽然发现,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啊。几年不见,腰肢身段,简直无可挑剔。她猛地想起一事:“坏了,忘记买替换的新衣了!阿瓷你等等,我这就去!”
“哎?等等阿兄!”
姜槐回头,水滴从发梢落在衣领:“怎么了?”
云瓷担心她贸贸然跑出去染了风寒,忍着羞涩道:“阿兄这般模样,便不要乱跑了,使了银子差使附近船夫便是。”
说着她打量姜槐单薄的小身板,想起那夜揽着她双肩时的瘦弱感,不放心道:“阿兄合该注意身体,早去早回吧。”
姜槐眼底残存的惊惶因她这句关心烟消云散,她点点头,哪怕心里还生小姑娘的气,也不忍再冲她冷脸:“你好好呆着,我很快回来。”
洞庭湖面不仅游人众多,来往买卖的商贩也不少。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洞庭三天两头有人想不开跳湖,或为情债,或为其他,这些年,跳来跳去,惊奇的是,竟无一人葬身湖底。
洞庭甚美,谁也不肯以血肉之躯糟蹋了这分纯美。往往有人想不开跳湖,下一刻就会被专门负责巡逻在洞庭的船夫捞上来,船夫不仅负责捞人,还顺带买衣服鞋帽。大活人,总不能衣衫不整走在人前吧?
姜槐招招手,立马有就近的船夫踏上船板,接了银子,来去匆匆。
船舱内,小姑娘咬着唇回想今夜之事,双手默默捂脸,嘴里低声哎呀一声:“好烦啊,云瓷你也太蠢了吧!”
经受过洞庭湖水的洗礼,满脑子胡思乱想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想起来就羞恼的小情绪。
姜槐站在帘子外听着云瓷暗恼,好气又觉得好笑,她手上拿着两套整洁的衣袍,打趣道:“想什么呢?”
云瓷别过脸不看她,委屈道:“阿兄就知道取笑我。”
姜槐笑了两声,笑声爽朗悦耳,“把衣服换了吧,不难受么?”
船舱就这么大,云瓷咬咬牙,抱着衣服往里间走,隔着道屏风,姜槐很快换好衣服,等了好一会不见云瓷出来,她问:“阿瓷?”
“阿兄……你怎么给我买的男装啊?”云瓷一身白袍从里面走出来,锦衣发带,有种别开生面的美。
姜槐道:“好看。”
真的好看么?云瓷打量着自己,笑了笑,也不觉得难为情了:“阿兄喜欢就好。”
恰是此时,脚步声传来,隔着一道珠帘簌簌的声音急急传来:“阿槐!”
苏簌簌来的急,珠帘被挑开,船舱内的温馨气氛陡然一滞,她抱着崭新的衣袍怔怔的看着唇角含笑的姜槐,慢吞吞的,又看向一身儿郎打扮的云瓷,蓦然,心底深处涌起一股巨大的落差——她好像不该来。
云瓷上前一步,惊讶道:“苏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苏簌簌涩然抬眸,明知故问:“你们呢?你们兄妹二人,又在做什么?”
她故意将‘兄妹’二字咬得清晰分明,眼睁睁看着云瓷白了脸,畅快的同时,亦有种说不出的难堪。
她一次次的提醒,而姜槐,自始至终都不在意。
什么男女有别,什么伦理纲常,在阿槐心里,若此生只记得一人,除了云瓷,别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