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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师会到了。这日,乌云密布,天空压得很低,好似要摧毁所有城池。
西北校场,十万士兵聚齐。台上中央坐着陈久,他的旁边正是那日追逐胡广青的灰衣男子。两人的左右侧是各路将领,全是陈久带来的上头空降,没有一个是胡广青熟悉的。
陈久的脸色依旧惨白,眼下垂着巨大的黑眼圈,显然是这几日没有睡好,连身形都好像消瘦了些。
他的目光扫视了好几圈,没有找到目标,不悦地皱了皱眉,侧身跟灰衣男子说着什么。灰衣男子交代了一番,他连连点头,喜上梢头,这才又坐正了身体。
时辰到了,陈久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大声道:“今日召开誓师会,是为了三件事。其一,是为了在诸位将士面前痛斥国贼胡定峰和胡广青的桩桩罪行。其二,此后西北军便由我陈久来带领,我已将各要位的将领进行了变动,今日就让将士们见见你们新的将领。其三,圣上有旨,英朝与角国暂停干戈,商议合作,务必捉拿国贼胡定锋和胡广青,以绝内忧。”
其言一出,众人哗然。许多中下层的将士还不清楚自家将军和老将军的遭遇,闻言大骇。三桩事,哪一桩都是让人难以置信。
然而此时能直接发话的上级将领早就被陈久以各种理由拿下了,大部分士兵慑于圣上的旨意与陈久的身份,不敢放声。然而,各支队伍中的窸窣声却是不少,并且随着传话员一层层往后,是越说越响。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语气还算谦卑,单膝跪地道:“陈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将军和将军带我们征战多年,绝不是投敌卖国之人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吞吞吐吐、犹疑不决的小将都站了出来,为胡家父子说话。
“是啊,老将军是被奸人所害,现在生死不明,绝不可能做了角国的细作。”
“我们在西北这么些年,哪一仗不是老将军和将军带我们打的?他们又杀了多少敌人,怎么可能投靠角国呢?”
“我敢用性命担保,老将军和将军绝对是忠于朝廷的。”
“陈大人,角国狼子野心,我们不能与之共谋啊!”
看陈久无动无衷,说着说着,有些人的言辞变得激烈了。
“陈久你这狗官,分明是你勾结角国,害死了老将军和将军!”
“陛下有眼无珠,听信小人,苍天不公啊!”
藏在队伍里,白君君扯了扯胡广青的衣袖,道:“真好,你看有这么多人向着你和伯父呢。”
胡广青的脸色却是不太好,道:“不好,他们这么做,要出乱子了。”
果然,下面骂声愈烈,台上的陈久却是面色不改。他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奸笑了声,回头朝灰衣男子道:“花大人果然英明,知道下面人不安分,不知道还混入多少心向胡贼的逆党呢。”
他从袖里又掏出了一份圣旨,高声呼道:“圣上有旨,凡为胡贼喊冤及求情者,其罪同,处以极刑。其尸身不得入葬,筑为京观②,以示效尤。”
作者有话要说:①古代的十金说法不同,并不一定真的指金子,也可以指十两白银。
②京观通常指将战败一方的阵亡者堆成金字塔形的土堆,这是把那些士兵当敌军战俘看了。说“京观”是持赞同态度的,若是不赞同就叫“坑杀”了。
接下来开启少将军的战损模式ww
已捉虫。
☆、第四十五章 誓师之战(一)
“来人,将他、他、他……,这些为胡贼说过话的人,先施以贯耳,再拖出去斩首示众。”陈久点指几人,语气傲慢。
奉圣上指令,陈久早已调来了一支完全听命于他的队伍。此时,那支队伍就守在两侧,听命将“闹事之人”按在地上,拿着锋利的箭矢就要执行。
军中又是一阵骚动。但固然西北军人数众多,大部分人却是不敢违抗天威。
“你且躲好。”胡广青低声嘱咐了一句,飞身踏着前面几个士兵的肩膀,手中的几个石子出手,将所有箭矢打落,“且慢!”
陈久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装着威严,大肚子挺得更高了,呵斥道:“大胆胡广青,你通敌叛国,已是万恶不赦。若是还有一丝对朝廷的忠心,还不束手就擒!”
“将军!”“是胡将军啊!”“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广青一出现,军中便炸开了锅,呼声一声比一声高。
“我胡广青十三上战场,半生戎马西北、保家卫国,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百姓,无愧于心。你又是哪根葱,也配站在这里质问我!”
此话掷地有声,有不少士兵已经泪流满面,气氛灼然。
“你嘴上说得凛然,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陈久将圣旨高举,洋洋得意,“你的桩桩罪行早已被陛下所知晓。圣旨到,速将胡广青捉拿归案。难道你要违背圣意不成?”
双方都心知肚明这通敌叛国是怎么回事。然而陈久自信,胡广青必不可能将皇帝猜疑陷害他之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动摇军心。
果然,胡广青顿住了。但他很快开口道:“怕就怕如你这般的小人,瞒上欺下,竟串通大内侍卫,假造圣旨,陷害忠良,动摇国之根本!为了英朝的安定,为了国家百姓,我甘愿先斩后奏,将你等除去。待西北无事后,我再向陛下禀明一切。相信陛下圣明,一定会理解臣的迫不得已。”
他这番话似有哽咽,听得将士们颇为动容,纷纷站在他这边,高声道:“诛小人,定西北!”
“反了,全都反了!”陈久气得浑身颤抖,喊道:“将他们都拿下!”
此话一出,坐在台上的其他将领都纷纷起身,两方势力即将兵戎相见。
胡广青飞身先前,便欲取陈久性命。然而陈久身后的灰衣男子动作也快,早已一个纵步挡在陈久面前。两把弯刀撞在一起,激起“铛”的声音。
灰衣男子脸上无多表情,只冷冷道:“昨日叫你逃了,今日就让你血溅三尺。”
两人刀刃一触,又再分开。双方的身形都很快,挥动着的刀只能看见残影。来来回回打了几十个会合,是不分上下。
台下,白君君本正焦急地看着与灰衣男子僵持着的胡广青,想悄悄凑过去帮上一把。突然,她察觉有一拨人在暗暗地朝自己围过来。
真是麻烦!白君君一跺脚,准备跑了。发现她的动作,慢慢围过来的那波人不再隐藏,强硬地想冲过来逮住她。
白君君开始在人群中左躲右藏,时不时地拿小杵子东敲西打,将局势搅得一团糟。小兔子可是脚底抹油躲得快,怎么可能让一群凡夫俗子给逮到呢?
然而,其他人的情况却不容乐观。支持胡广青的士兵们毕竟是群龙无首,没有将领的召集,前方高呼闹事的人很快就被拿下了。
陈久早就趁着胡广青与花大人对打,缩到了椅子后面。他眼看着花大人没能将胡广青拿下,心中焦急。而往下一看,花大人所说的协助胡广青的女子也没能抓到。
幸而,手上还是有人质可用的。
他一挥手,一排手持弯刀的士兵出列,将之前闹腾得最凶的几个人押了出来。弯刀高举,作要斩首之状。
陈久高声喊道:“胡广青!这些闹事的刁兵都已被我拿下。若是你不束手就擒,就看着他们全部头颅落地吧!”
胡广青的动作一顿,胳膊被灰衣男子砍了一处,鲜血淋漓。
“将军!莫要管我们!”那些被押着的士兵高呼道。
陈久见此招有效,顿觉得意,从椅子后面又出来了,道:“你口口声声为国为民,我现在看你怎么选!你再动一下,我就砍掉一个人的脑袋。”
“你再动一下,我也砍掉一个人的脑袋。”陈久的脖子上突然也架上了一把刀,说话之人正是谢八下。
白君君还被人围堵着,本心中焦急着怎么去帮忙,看见谢八下突然出现,长舒了一口气。
陈久被人挟持,顿时大汗淋漓,浑身的肥肉都在哆嗦,声音颤抖道:“饶命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神气。
这时那灰衣男子开口了,竟是下令道:“不用管他,砍!”
“不能砍!”陈久这声都破音了,嘶吼着,“花大人,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将军!”谢八下高喊一声,像是在询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