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给野望画了一幅画,这次你照着我画吧,我可比野望好看多了。”乘意想到野望时不时拿出来那画炫耀,心里就堵得慌。
“我不是给野望画的,我是给这个屋子画的。”只是恰巧野望入画入的十分和谐,微生顺手就勾了两笔。
“我不管,反正这次你得画我。”乘意不等他回答,清理了桌子,望着微生。
☆、以画约来日
“行吧,你去收拾东西吧,站在旁边,影响我。”微生拂衣坐下,乘意如愿以偿了,顺从地钻进了药房,药房有个大大的窗户,完全不影响乘意偷看外面。
野望拿来一应画具,铺好纸张,也退回到潭水对面,选了一个自以为好看的姿势继续数鱼。
时间在微生时的画里过的很快,乘意认真地准备沿途可能用到的药品,偶尔望微生两眼,野望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的鱼,姿势却没有换,直到午餐时间,才溜出去买了食物又很快回来。
一直等到食物凉了,也没有人提起吃午饭。
乘意收拾好东西,叫了微生,也不见应答,就自己和野望坐在潭边,随意吃了东西,四只眼睛盯着微生,过了一会儿,让野望送了杯茶水,又继续大眼瞪小眼。
皇宫里,韶寒凉很快带入角色,在乘意的加持之下,局势立刻翻转,连肖天敛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分的取代之心,剩下那些野心勃勃之人自然龟缩起来,他们自知无力与首辅大臣抗衡,而首辅大臣也不知发什么疯安静恭顺的很,一如从前韶澈登位之时,也是尽心尽力地辅佐。
在众人看来,肖天敛其人,明明无礼□□的很,受到他打压残害的良臣不在少数,绝不是什么甘居人下的良善之辈,所以在外人的揣测中,他一直是在觊觎帝位的,然而事实似乎不是如此。
日落之前,微生终于放下笔,喝了口水,吃了凉了很久的白凉糕。乘意和野望连忙起身上前。
“你去厨房给微先生热饭。”乘意搪塞了野望,向微生时走去。还未走近,白纸上的浓墨重彩的色块已经映入眼帘,乘意三步做两步,来到微生身旁,紧挨着坐在微生时的衣袍上。
入目,不似前一张缥缈的写意风格,这一副是极致的写实,乘意一眼就看到了药房窗户里的自己,煎药冒出的热气在他身后弥漫,手中拿着小小的秤,挑挑拣拣的样子,是他最常见的姿态了。画的十分漂亮也十分相像,不过也没有那么帅气,乘意觉得本人应该再帅气一点。
然而这只是画中很小的一部分,这幅画用热闹来形容也不为过,除了乘意这个主人,来客不少,微生时坐在伞下钓鱼,一应器具都是野望前些日子准备的,而野望在微生的对面,微生时如其所愿,画了他一直坚持数鱼的形态,潭中没有莲花,因为画了初春的样子,潭里照旧飘了点点梨花,还有一方帕,树下窈窈窕窕睡了雪白的梨花小姐,正门的木廊上,月西楼一袭红装翻飞而来。
明明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可这画面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不过是每个人的孤独形态拼凑在一起,形成了这看似美好的画卷,乘意看着这幅画,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月西楼走了,何成蹊和韶澈也走了,很快他们也要离开这里,连同野望,最终这个用尽心思的宅子还是要空无一人。
“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画得不好吗?”乘意看着画,微生看着乘意。
“怎么会?画得太好了,好到不想离开。”
“行啊,那你留在这看家。”微生时调侃道。
“那怎么行,你不在,我一个人在这有什么意思。”乘意一扫阴霾,缠上了微生时。
“这是我盖的屋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都会回来的。”微生时在画这幅画时,就抱着这样的想法,所有的人以何种方式离开,作为回报,也会以同样方式归来。
“对,我得留个信给梨花小姐,请她帮忙打理屋子。”乘意拿起一旁的纸笔,寥寥数语写上交由野望跑腿,“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回头是岸啊。”微生时见乘意像个媒婆一样,为月西楼的事情操碎了心,不免好笑。
可怜野望心心念念的画也没看到,就被遣去跑腿。
乘意知道微生喜欢在潭边待着,便重新搬来一个小矮桌,上了热好的饭菜,又中不中晚不晚的吃了一通。
“听说那个首辅大臣十分拥护新帝,不管是四年前韶澈登基还是现在,都是他谋权篡位的好时机,他搁这装什么肱骨贤臣。”乘意本以为韶寒凉还要花费一些时日,才能稳定下来,不料肖天敛十分安分,朝堂上下一片和顺,诸侯小国也再不敢妄动。
“我也觉得奇怪,肖天敛其人。明明做派十分放肆恶毒,在这种时候却又成了正人君子。当年微生一门尽屠的圣旨还是他拼死拦了下来,只是后来不知又生了什么变故。”微生时调查了首辅大臣很久,得到的永远是自相矛盾的答案。
“真是,一大把年纪还有两幅面孔,不过等我们找到周公公就会知道了。”乘意略微吃了些东西,就住了嘴。
“嗯。”
日落时分,斜阳照着一桌的残羹冷炙,照着另一桌的神仙画卷,照着潭东一簇新莲,照着潭西一群锦鲤,温温柔柔的色调自顾自成了旧时光。有风吹,一树梨叶哗啦作响,中间夹着些鹌鹑蛋大小的小梨子,没有新意的生长,画纸上水墨风干,真真做了永久的定格。
微生时深深看了一眼,算是做了告别,也暗暗定了归期。
次日,微生时去了朝堂,拿到了无比正经的理由,梅雨将至,江南水利,亟需修整。
而乘意在今日和野望跑了不少地方,终于为那画做了个适宜的装裱,又挂在了前厅最显眼的地方。
下了小雨,天空阴沉,果然说起梅雨,就到梅雨季节了。
行程不误,一早,平羌就打理好马车,一身马夫的装扮。很快,在微生时出门前,乘意带着野望也早早赶来,至于夷歌,也许也在不远处吧。
乘意站在门檐之下,见微生时撑伞走来,细雨落在两人的衣袍上,很快晕染开来。
“走吧。”黑漆漆的大门迟钝地闭合,像预知了一段时光的尘封。微生时和乘意安坐在马车内,野望和平羌和平的坐在马车外。
马车穿过城门,上一次来这还是戚长风归来之时,如今短短数月,时过境迁,除了那群巍然不动的红色建筑,一切都飞速的剥离开来,化为碎片纷纷散去。
这一程,微生时也成了那纷纷散去的一员,皇城过往他也同样选择了逃离。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他也留了一个建筑,在此坚守着。
乘意一路上蔫蔫的,看起来有些困倦的样子,快到午时,平羌敲了敲车门。
“怎么了?”微生时问。
“有人跟着我们。”平羌隔着门回话。
“不用管,前面找个地方用餐吧。”微生时没有把平羌的话放在心上,“把门打开透透气。”冷风一下灌了进来,吹得乘意清醒了不少,“什么人,刺客吗?”
“应该是。”平羌直挺挺的背影也是万分冷漠,可以想见这一路上野望都没搭上话,有多无聊。
午饭间隙,乘意悄悄给夷歌下了命令解决来人。
“我们这样要走多久啊?”午饭后乘意百无聊赖的又坐回原位,昏昏欲睡。平羌也感知到后面的人已经消失了,便也没有再提,只是野望一个人提心吊胆的。
“快的话,半个月,如果雨势大了,可能还要耽搁几日。”乘意闻言一头磕在微生的肩膀上,瘫软下来,“那我就这样睡个十几日吗?”
“你可以找些消遣。”微生时捧着书,安安静静的,可见乘意那一下磕得不重。
“看书也算消遣?”乘意想翻白眼来着,不过已经闭了眼。
微生也没有搭话,只是身体的重心也转移到乘意身上,形成互相依靠的协调姿态。
首辅大臣等了几日也不见人回来复命,心中了然,他越发坚定了想法,‘这个微生明明是个毫无出头之处的普通官员,可他本身同那一个个了不得的人物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已经够可疑了,再说微嵊这个名字也真是够招摇的。’
这几日乘意试图作画,试图吹箫,试图下棋来打发时间,可惜只要路途稍有不平,就废了一幅画;马车颠簸得狠了,玉箫还磕到过牙齿,至于围棋,一局就能下半日。都不是好消遣,不过就这样折腾着,也过了一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