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美人+番外(141)

裴章露出失望的神色,这时候旁边的李从谦说:“臣倒是读过一些,臣来给皇上讲讲吧?”

裴章点头,李从谦就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堪舆图前,讲到:“前朝统治下的疆域和如今疆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北方。如今整个贺兰山以北,都是鞑靼的领土,而鞑靼的祖先就是前朝统治者的后人……”

李从谦侃侃而谈,裴章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朕的父辈,祖辈已经让前朝的后代在北境苟延残喘了一百多年,还无人出手将它拿下。看来,先祖未竞之事,要朕来完成了。”裴章忽然说道。

李从谦愣了一下,谁都知道如今鞑靼的使臣团还在京中,正是为了两国的休战而来。皇上这话的意思是,大业和鞑靼早晚还是要开战?

这时,大内官匆匆走到裴章的身边,对他耳语了一番。李从谦不由得停下来,看到皇帝的神情不对,知道有大事发生。

果然,裴章对李从谦说道:“朕还有事,今日先讲到这里,你们都退下吧。”

李从谦和翰林学士告退。翰林学生不满李从谦抢了自己的风头,导致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白白浪费了面圣的机会。李从谦却不以为意,他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否则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

退出大殿的时候,李从谦看到裴延站在外面,就和翰林学士一起朝他行了个礼。

从裴延身边经过的时候,李从谦弓着身,小声道:“侯爷此时可要懂得明哲保身啊。”

裴延低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从自己面前经过,跟着翰林学士一道走了。

在大同的时候,裴延就听说李从谦以前是在街上摆摊子,替人代写书信,外加算命的。算命这种东西,多是江湖骗子的手段,做不得准,只是有些人洞若观火,便会让人觉得很准。

裴延不知道李从谦为何要好意提醒自己,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为鞑靼的使臣团出面。纵然如此,他也无法完全置身事外。是他向鞑靼发出的邀请,对方也是满载诚意而来。变成这样的结果,他也有责任。

大内官带裴延进去,裴章仍然坐在炕床上,望着那张堪舆图出神。他的身子骨自己清楚,也许只有十年了。

在那漫长的被压制的岁月里,他并不是装出的怯弱,害怕以及惶恐。他是真的每日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他殚精竭虑,孤注一掷才换得了皇位,看似最大的赢家。可他的精神和身体也在那样的环境下损耗过大,本来寿数就短于常人。

之前因为有皇后撑着,他尚且能够精神满满。皇后一去,支撑他的主心骨好像就被抽去了,他的身体正在迅速地崩溃,速度快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就算没有那个人在后宫的香里动手脚,他的身体也不足以让他多生几个孩子了。所以,这最后的十年,他一定要做些什么,好让他唯一的儿子能够顺利地登上皇位。

裴延进来行礼,裴章收起思绪,直截了当地问道:“四叔是为了鞑靼的事来的?”

“皇上,臣听说锦衣卫把鞑靼使臣团的人尽数带走,此事就算要追究,也只应当追究杀人者,为何要牵连无辜?”

“四方馆的那些守卫,他们又何其无辜?不过是尽职尽责,就死于非命。朕是皇帝,自然要为朕的子民讨一个公道。”裴章淡淡地说道。

裴延到:“可是……”今日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裴延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似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四叔觉得鞑靼会不堪其辱,犯我边境?那正好,朕也想知道,四叔推上汗位的人,是否让四叔看走了眼。”

裴延怔住,喉咙仿佛被人捏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章下了炕,慢慢走到裴延面前。他没有裴延高,也没有裴延壮实,但他身上的帝王之气,还是压得裴延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俯下头。

裴章的声音很轻,凑到裴延的面前说道:“朕原本打算让鞑靼王庭大乱,随他们兄弟斗得你死我活,等他们元气大伤后趁机出兵,一举攻占鞑靼的王庭,将他们这群前朝的余孽彻底驱逐出北境。四叔却认为,如今的汗王不好战,让他继承汗位对双方都有好处。那我们就来看看,知道使臣团被朕扣押之后,这位不好战的汗王会如何处置。”

裴延抬头,看着裴章轻笑的神情,一股气血上涌,说道:“两国交兵非同儿戏,不能草率为之!连年征战,大业也是兵疲马乏,现在并不是挑起战争的好时机!何况……”

裴章打断他:“四叔是真的为了国家着想,还是因为与鞑靼汗王和四王子的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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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裴延呼吸一窒,连忙跪在地上:“臣对大业的忠心,日月可表。”

裴章俯瞰着他,冷冷道:“朕知道四叔忠心,不过四叔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朕才是皇帝。”最后四个字,他说的很重,好像一座大山压在了裴延的脊梁上。

裴延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这个天下的主人,自己的性命,靖远侯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都攥在他手里。他的确想帮兀术一行人,如果这是在西北,他还能想想办法。可是京城,绝不是他能做主的地方。

“臣知错。”裴延抱着拳头说道。

裴章负手转身,慢慢地坐在榻上。他近来怕冷又怕热,虽然休养了半个月,补药也吃了不少,但是几年累积下来的病灶,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好的。只不过在这些臣子面前,他不能露出一点端倪罢了。

“你回去吧。”裴章淡淡道。

裴延行礼告退,他走出大殿,摊开手掌看了看,掌心全是红彤彤的指印。刚才有一瞬,他从皇帝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无论他如何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的同袍,手底下的将士,甚至是西北地界上的普通百姓,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他永远卑如蝼蚁。他想要守护的,想要做的,都是笑谈。

裴延慢慢走出皇城,神情严肃。他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但第一次好好地审视它。夕阳的余晖洒在所有的建筑上,琉璃瓦散发出犹如金秋的麦穗一般鲜活的黄色。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被拉得很长,可这样一个孤单的影子,在恢弘的宫宇和高耸的城墙面前,显得太渺小了。

远处的天际是一片橙红色,如同火烧起来了一般。

“侯爷,小的就送到这里了。”到了宫门处,内侍回过头,报以一个微笑。

裴延点头,从守门的禁卫面前经过,眼角的余光看到几个锦衣卫站在不远处的廊下,仿佛在看着他。

他昂首挺胸地走出去,青峰还是坐在马车上等他,只是神色不太对劲。他好像动不了,裴延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腰间顶着一把匕首,马车上有人。

他身形一顿,低声道:“什么人?”

这可是皇城之外,就算有人要杀他,也不会蠢到选这么个地方。

里面传出一个很清秀的声音:“我没有恶意,侯爷请上来说话。”

青峰对着裴延摇了摇头,又是眨眼睛,让他不要上去。可裴延却撩起下摆,一下钻进了马车里。马车里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倌儿,正收起匕首,脸上笑盈盈的,好像完全无害。

“靖远侯不愧是靖远侯,好胆识。”

“你是什么人?”裴延眼神微眯,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使了全力,“你不怕我杀了你?”

小倌儿整个面色都变得惨白,却仍然笑着:“侯爷知道,我不是来杀您的。我的主人想见您,而您最重视的人也在她那里。侯爷不想去见见她吗?”

裴延的手上更加用劲,小倌儿终于承受不住,整个人被压在了马车底的木板之上,能清楚地听到他身上的骨头发出“啪嗒”声,仿佛要被拧断了一样。

“你敢动她?找死!”

“我家主人跟贵府的姨娘认识,只不过请她去喝茶,并无加害之心。”小倌儿一边抽气一边说道,“侯爷去了便知道。”

裴延看他毅力不同于常人,不像是寻常货色,这才松开手,对外面的青峰说道:“甩掉锦衣卫,按他说的走。”

马车穿街过巷,最后在一个弄堂前停下来。那小倌儿对青峰说:“劳这位小哥四处转转,我带侯爷去见我家主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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