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林叔叔和玉颜来了,”何政对何肃说,“玉颜这回不打算走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她上次走后就没回来过呢。”
何肃看见病房的桌子上堆着很多补品,估计都是林镇远他们送来的。
“我也是刚知道。”何肃撒了个谎。
“你怎么刚知道?”何政很不满意,抿紧了嘴,顿了顿才说,“哪有你这样子的!你是不是觉得玉颜跑不出你的手掌心?”
何肃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地面,静静的听着何政说话,何政看得出他心情似乎不好,虽然脸上没什么,但是周身的氛围里透着不悦。
何政缓了缓口气,又说:“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委屈,毕竟玉颜……”话说一半,他状若无意的瞥了一眼王美慧,就戛然而止,空气静了下来。
“爸,我是最近有点儿忙,才没关心玉颜的,您别在意,我没什么想法。”何肃终于抬起脸,口气轻松。
“忙什么?”何政问。
何肃看着何政,小心试探:“您还记得,上次董事会上提的那个议案吗?”
何政皱着眉,思索了一阵,“你是说收购物流企业,扩展主营业务的那个?”
何肃点点头,“我觉得何氏在现有的领域已经饱和了,再努力耕耘也不会有什么增长,毕竟市场就那么大,可以考虑考虑多元化发展。”
“我们不是刚刚收购了盛和吗?”何政不太赞同的反问道。
“那只是一部分,收购金融公司是为我们日常经营服务的,何况嘉盛金融体量太小,对何氏而言,算不得什么突破。”
何政看着年轻气盛的儿子,眼珠现出衰老的灰色,但眼睛里的光仍旧咄咄逼人,仿佛直照到人心里去,“你胃口不小啊,何氏现在的规模你还嫌不够?可你有没有想过资金的问题?”
何肃停顿片刻,心里忖度何政的态度,而后慢慢的说:“我觉得可以试试赴港上市,或者发些可转债。”
“……哼,这事还是放一放吧。”何政露出了疲色,合上眼睛不再说话。
何肃看着他,告诉自己必须保持耐心,何政打拼了大半辈子,心思重,疑虑深,稍有不慎,自己就会失去他的信任。
现在何政虽然说‘放一放’,但是何肃知道,自己的话在他脑子里留下了影子。
何政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虽然岁月打磨掉了他性格里的一些棱角,可那根植于骨子里的野性却反而磨得越来越亮。何肃留下的这个小小的影子已经触动了何政机敏的嗅觉,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经达到目的了,不能心急。
何肃很识相的换了话题,正巧医生来巡视,他就细细的询问起了何政的病情,把公司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天晚上,王美慧就陪着何政待在医院,她平日里最讨厌别人提自己的年龄,可现在却毫不忌讳的说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怕伺候不好何政,煞有介事的把家里的保姆小美叫走了。
何肃明白,她这是报复他上次在眉姨住院时让小美去医院照顾眉姨。
于是这晚,家里很罕见的只有何肃、何良兄弟两个。
何肃从医院出来时要顺便带何良回家,但是王美慧拉过自己的儿子,说何良还想再陪陪爸爸,何肃看着何良那打着哈欠的小脸,心说这孩子也是倒霉,自己老妈想好好表现,害得他也休息不好,也就没管他,自己先开车回去了。
结果何肃回家没半个小时,正坐在沙发上和狗狗逗着玩,家里的司机就送何良回来了。
原来王美慧还是不放心何肃带弟弟回家。
何肃看着何良背着小书包,站在大门口,被自己盯得神色有些紧张,一声不吭的闷头换着拖鞋。
狗狗哈哧哈哧想要凑过去闻闻,被何肃一把拉了回来,他轻轻的哼了口气,扭头上了楼。
第42章
这天早上九点多,孟芜进了采血室。
小宝则静静的躺在楼上的一间手术室里,做好了全部准备,静静的等着她的新生。
冯芝兰和孟菁都坐在手术室外面,两个人手握着手,安静里透着不安。
孟延军站在一边,距离她们有点儿远,他今天本来是应该上班的,虽然是周六,但是保洁员哪里有什么周六日之分,他干的是全年无公休的行当,挣得就是辛苦钱。可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待在医院,就算是因为旷工被辞也在所不惜。
他脚下踱着碎步,心里乱做一团,围在手术室外面的人里,数他心情最复杂,他一边心疼着孟芜,心怀愧疚,另一边却又替小宝紧张,但紧张里还掺和着喜悦和期待,小宝马上就能做移植了,移植后她就能恢复健康了!真是五味杂陈,酸甜苦辣都混在一起了。
何肃本来要到医院来陪着她,但是孟芜想着今天冯芝兰肯定也会早早的过来,她还没跟冯芝兰提过何肃呢。
“没事,”孟芜推脱说,“我听大夫说,他们会先给我打一针,让骨髓里有用的细胞转移一些进血管里,再抽血就行了,跟平常的献血差不了多少,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你还得上班呢,别来了别来了,反正抽完了我就去你定的那个疗养院,你可以下班后再来看我呀!”
何肃听了也就按着孟芜的意思来了,不过孟芜知道他肯定也明白自己的顾忌。
孟芜有点埋怨自己,怎么就一直没找着机会跟冯芝兰说男朋友的事呢?事实是每次她想提,都会出些岔子,然后该说的话终究没说成,稀里糊涂的就拖到了现在。
孟芜始终觉得,把何肃介绍给冯芝兰不能仓促,怎么也得先跟冯芝兰说清楚,让她知道有何肃这么个人,然后再约好时间找个不错的地方吃顿饭。可如今这个节骨眼,冯芝兰心里一团乱麻,显然不是把男朋友介绍给她的好时机。
抽完血后,孟芜从手术室里走出来,除了乏力脚软外,倒没什么明显的不适感觉,于是她笑嘻嘻的看着冯芝兰和孟菁,还拍拍胸脯逞能,“怎么样?我就说没事吧!我身体好着呢!”
其实她不拍胸脯还好,拍完了却觉得有些头晕,连忙找到座位坐了下来,但她怕冯芝兰她们担心,就说是自己昨晚没睡好,现在有些困了,“不行不行,昨晚上我想着今天得早起,结果就说什么都睡不着了,一会儿我要狠狠的补一觉,你们谁都不许吵我。”说着,还真打了个哈欠。
医生叮嘱她注意休息,冯芝兰拉着大夫的手问东问西,甚至还要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做记录,孟菁觉得这有些小题大做,就在一旁拉了一下冯芝兰的袖子,可冯芝兰不为所动,反倒是皱着眉毛看了孟菁一眼,嫌她阻碍自己办正事。
孟延军走到孟芜身边,小心翼翼的说:“小芜,身体感觉还好吧?”
“嗯,”孟芜看着他不安的样子,知道他担心自己,可心里更放不下孟茵,他想走,去看看孟茵的手术,可又觉得现在不应该甩下自己。
“去看看小宝吧,她马上就要手术了,我没什么事。”孟芜体谅他纠结的心情,劝他快去孟茵那里,可他犹豫不决,好像两边都放不下,那婆婆妈妈的样子终于把孟芜惹烦了。
“哎呀,你快走吧!小宝那么小,手术前肯定害怕,快陪她去啊!我能有什么事,歇会儿我就走了。快去!”孟芜扒拉着孟延军的胳膊,把他往远处推。
孟延军一边走着,还一边不停的回头,孟芜坐在椅子上朝他挥手,“去吧,去吧。”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后,孟芜脱力的倚上了椅子背,头枕在有些凉的墙面上,心里泛起了几丝对小宝的羡慕。
何肃稍晚些就来了电话,孟芜正和冯芝兰她们坐在出租车里,往T市郊区的疗养院赶。
孟芜接电话时有些小心,她下意识的瞥了眼坐在她右边的冯芝兰,身子往外坐了坐,打开车窗,倒换成左手拿手机。
何肃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孟芜回答说:“没有,没事,我好着呢,哎,这个地方怎么这么远啊,车都开了快两个钟头了。”
“嗯,这家在T市和S市的交界处,离市区挺远的,沿着国道再往前走就是一片山,山地前几年搞旅游开发,建好了游客走的栈道,山间还有个大水库,哪天你休息好了,我们去山里玩,还能到水库边上钓鱼。”
“行,我领导批了我半个月的假,我歇两天就没问题了,可你有空吗?前些日子听你说你挺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