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斯大林搓着后槽牙说:“400。”
“我叔做生意,两个字,实在!”靳哲阳从钱包里数出四张钞票。
斯大林把钱锁进收银柜,气呼呼地嘟囔说:“怪不得都说,精明的人讨不到老婆。”
……
靳哲阳再回网吧,熟练地把电脑装好,开机试了一下,一切正常。
毛野正整理水吧的水柜。
水吧是一个横条长台,设了四把高脚椅。
靳哲阳走过去,让毛野给他拿了瓶矿泉水,瞄了一眼店里的人,低声跟他说,“那个叫赵洪森的小孩,后天改成夜班了吧。”
毛野点点头。
靳哲阳喝口水,润润喉咙,“注意他一下。”
“怎么了?”靳哲阳这么说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观察看看再说。”
“行。”
靳哲阳水喝一半,拧上瓶盖:“我去睡一会儿。”
网吧刚开业那会儿,盘算到回本的利润,只出钱请了一个漂亮的前台,网管靳哲阳和毛野亲自做,还是缺人手,他俩24小时窝在里面,根本离不开,索性把最里间的包厢改为休息区,放了两张折叠床,俩人轮流睡。
逐渐,生意转好,聘请的人多了,休息区成了大家换衣服放私人物品以及吃饭的地方。
折叠床老旧了,躺在上面吱吱呀呀。
靳哲阳一只胳膊垫在脑袋下,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翻到相册,点开保存的课表盯着看了看,设了六点的闹钟。
关掉灯,闭上眼睛,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有忙了一夜的困顿,更多的是以往历历在目的回忆。
像曾经他带她去小浪底看泄洪的壮观景象,祁之乐就是那闸口开关,一出现,他脑海里储存着的关于她的记忆,奔流而出,潆洄滉瀁。
分手后的七年时间里,想要再见她一面的心情,成了长在心头无法割舍的执念。
而昨天,终于,见到了。
所以呢,执念能舍去了吗?
靳哲阳叹口气,黑暗将他的心烦意乱数十倍的扩大了。
转转反侧,不知何时睡着的,反正闹钟一响,立马醒了过来。
拨楞两下头发,把放在床边的那半瓶矿泉水喝了,又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精神,这才往前提走去。
网吧五点到六点是空档期,六点半后是黄金时间,晚上十点客源洪流,100台电脑可以坐满。
凡娇来了,从饭馆打包了饭菜带给大家。
凡娇在博物馆工作,准点上下班,非常清闲,跟毛野谈恋爱后,常常来网吧帮忙。
进门前厅,置了四张卡座,两人挤在沙发椅里,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
瞄到靳哲阳,登时双双闭嘴,二脸诡异的表情。
“干嘛呢?”靳哲阳攒眉。
“靠!”毛野啐道,“洛阳地邪。”
靳哲阳便知道两人是在背后说他坏话了,“说我什么了?”他拉出一张椅子,在对面坐下。
“聊你情史呢。”凡娇笑得像朵花。
靳哲阳不咸不淡地给毛野递了个眼神。
凡娇护夫:“咋啦,敢做还不让人背后说了。”
毛野闷声憋笑。
一天,轮着往他心窝扎刀,靳哲阳无力还嘴,推门出去了。
门口有一排楸树,他站在树底下,掏手机,拨号键盘打出一组电话号码,迟缓半天,按了拨打。
嘟嘟嘟……打通了,但没人接。
毛野跟出来,手里拿着一盒烟,新买的,塑料包装还没拆。
实在是跟着靳哲阳太多年了,他的习惯他都知道,今早他摸兜的动作明显在找烟。
撕开包装,磕出一根递过去。
“刘万张这事,我承了那丫头的人情,怎么也得请她吃顿饭。”
靳哲阳烟叼在嘴里,嗯了声:“你请你的,两不相干。”
“是么,”毛野揶揄他,“找你作陪,来吗?”
“……”靳哲阳觉得从嘴里吹出的烟是烧焦的糊味儿。
原本想着半个小时后,再打一个电话,但网吧来了个熟客,叫周晟,年纪不大,25岁,家里挺有钱,各个场所玩的很开。
因为毛野游戏打得好,他常过来找毛野玩。
靳哲阳和他点头之交,周晟见面叫他一声“阳哥”。
今天,他却是专门来找靳哲阳的,说也想做个网吧玩,问靳哲阳有没有合作意向。
靳哲阳婉拒了,只给了他一些建议。
等抽开身,已经快要九点了,犹豫片刻,还是打了电话。
依旧是通了没人接。
靳哲阳攒眉,他让毛野联系刘万张,问问是不是电话号码给错了。
刘万张拍着胸脯说,百分之百正确。
凡娇分析道:“哥,可能人家就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你把人家甩了,现在想老牛吃回头草,怎么可能献个殷勤,人家就回心转意了,要我看,没拉黑你,祁老师已经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仙女了——”
毛野及时捂住了凡娇的嘴,连拖带抱把她弄到了离靳哲阳尽可能远的安全区域。
毛野说:“姑奶奶,少说话,多做事。”
凡娇哼一声,“我告诉你毛野,咱俩的关系中,我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你要是敢甩我,”她朝毛野的小腹抓了一下,“我让你们毛家断子绝孙。”
“行!您说啥就是啥,您是我的方针和政策。”毛野捧着凡娇的脸吻了又吻。
凡娇登时心里别提多美了,任劳任怨地跑去干活。
第10章
祁之乐当老师后养成了两个习惯,一个好,一个坏,好习惯是课前手机主动调成静音,坏习惯是常常忘记转换回来。
实在是她没什么朋友,更没有社交圈,难得接个电话,还是推销保险的,因此开不开铃声,对她没有根本的影响。
靳哲阳给她打第一通电话时,她在开车回香樟林的路上,第二通电话,她在折返的路上。
不是故意不接,是非常不凑巧。
等她看到未接来电,已经十点了,彼时她洗漱完毕,打开电脑,准备临睡前,登上微信和邮箱,看一看有没有未处理的信息。
乍一看,来电号码并不熟悉,翻翻留言,也没有人说给她打电话没打通,所以想着时间也晚了,便没有回拨回去。
夜里睡觉,半梦半醒间,脑海里老浮着一串数字,在眼前各种飘,急着看清,追着数字跑,跑着跑着突然跌进深沟,急速下坠,像坐过山车,心率失衡,打个激灵把自己吓醒了。
她坐起来,按开床头灯,缓口气,看闹钟,时间显示凌晨三点。
祁之乐有点抓狂,倚着床头柜想,怎么会跟一串数字较劲呢,要较劲也得是英文字母啊,毕竟最近啃文献,遇到的生僻词挺多。
再去琢磨,觉得可能是自己把那通未接来电搁心里了,怕当时那个点,打电话的人真的有急事找她。
心思过于细腻了些。
祁之乐拿起手机,又去看未接来电的电话号码,知道这个点给人去一个短信不礼貌,正犹豫着,陡然觉得这号码是熟悉的。
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
默念不知多少次后,她记起了,这是靳哲阳的手机号。
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换。
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坚持用原来的号码,也不愿意认为与她有关,可一丁点与过去有所牵连的东西,她想起来,心里就会不好受。
睡不着了。
抱着被子发呆。
天一亮,装好电脑带上备用的资料去学校。
想走一走,渐渐入秋了,昼夜温差大,早晨的空气丝丝的凉意,打在身上挺舒服的。
却怎么也没料到,大清早,靳哲阳会出现在小区门口,他站在岗亭旁的花坛边,手里捻着一片四季青的叶子。
简简单单的黑T恤牛仔裤。
眼睛眨也不眨,望向她走来的方向。
视而不见不可能了。
祁之乐心里打突,扭头瞧瞧,想印证他是不是在等她,又期盼身后出现另一个人,逃避他在等她的事实。
靳哲阳朝她大步走来,直白且坦荡地告诉她:“来找你的。”
没有惊讶,猜得到的,只是不愿意相信。
祁之乐尬笑:“有事吗?”
没事。
因为没事才故意找事,不停地暗示自己她没接电话是不是遇到了意外,刻意去担心。
担心了,便有了再见面的理由。
靳哲阳没回答,转移话题:“起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