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武陵上官仪等刘珩的一众门客抬着他回来了,茯苓再冲上去阻拦已经来不及,这群人将醉到不省人事的刘珩送进了我房/中。
我左右见不到南宫夫人,心下生疑,好在这群门客从前我是见过的,尤其于大人和上官大人又算是我的旧相识,这才按下怒火不计较他们唐突。
不知道他们饮了多少酒,只觉得酒气冲天,别说刘珩喝得不省人事,我见其他人也是腿脚发颤。
“好好的赏灯,怎么就喝成了这般,太后眼皮子低下你们也敢如此放肆吗?”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对他们抱怨了一句。
于武陵不爱惹事,只是在一旁讪笑,倒是上官仪,脸红到脖子根,一面把死沉的刘珩往床上挪动,一面喘着粗气回我道:“是我们的错,我们没劝住。太后一早就回去歇息了,过了子时,燕王同宴请的一众大人起了些争执,便豪饮了起来,我们实在是拦不住了……”
“慢着!”把上官仪吓得一愣,我捏着鼻子气道,“谁让你们把他抬到我这的,他不爱在正房逗留,你们把他弄到南宫夫人那去。”
于武陵指挥别人把刘珩放下,撸了撸袖子满脸堆笑走到我面前:“王妃说笑了,谁不知道燕王心里您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呢。南宫夫人被虞贵妃请去闲叙,今晚并没有同我们一起,怕是一早就回来了。燕王喝醉了还在喊您的名字呢……”
“你少往我的脸上贴金了,把他给我扔出去!”
似乎是为了配合于武陵这顿花式吹捧,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刘珩忽然蹦出一句“绾儿!”
别人方好,茯苓和玖娘在旁边面面相觑。
我手足无措,顿感无地自容,生怕刘珩再说出什么,便不敢与他们再作纠缠。
“好了好了,茯苓,去正厅给客人们倒些醒酒的茶。”
于武陵倒十分识相,“不必麻烦了,我们这便回去了,啊哈哈哈哈!都走都走,别在这叨扰王妃。”
上官仪走出房间的时候,三步一顿,终于还是留在最后,压低声音对我道,“王妃,上官仪有句话要说” 。
作者有话要说:刘珩:不要再被别人抓去了把柄……
(腹黑王爷亲自下场提点绾绾宫斗)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蝴蝶簪花
“燕王今日和虞大人、崔将军起了冲突,这才喝醉的。”
这倒奇了,跟崔嵬吵起来,本是稀松平常,可他巴不得抱中书令虞泽忠的大/腿,怎么也起了冲突。
我瞥了刘珩一眼,对他在朝堂之上做了什么,出了什么事,并没有什么兴趣,便对上官仪道:“他不是跟虞大人挺好的么,除了项太傅就虞大人对他最好,又能怎么吵。”
上官仪应着一群人的催促,小声道:“燕王是为着您啊!”
上官仪不敢多做解释,追上众人离去了。
上官仪这个人敦厚老实,向来喜欢说实话,这要是于武陵说的,我也就扔在一边当成没听见,偏生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当成什么大事一样偷偷告诉我的,我心里百转千回,总不宁静。
我细细端详着刘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仔细看他这一张脸,平日里总是不可一世的,如今眉头舒展,睫毛低垂,显得分外乖巧。说起来,他的酒量算不上差,怎么能在太后的赏灯宴上喝醉呢?也太不懂得分寸了。
正思索间,他忽然翻了个身,一手撑着头,面向我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吓得我后退三步,差点瘫软在地上,“谁看你了!”
他掀开被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不困吗?”
茯苓和玖娘见此场景,早就跑得影子都没了。
疯了,这个人疯了,“你是醉糊涂了吗?”我问道。
他索性坐了起来,又换上平素里不可一世的高傲神情,眨了眨剪水的双眸对我笑道:“别人都说我喝醉了,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外面天都快亮了,我一整夜没合眼,现在又乏又冷,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他,便钻进了被子里。对他没好气地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他伸臂将我揽在怀中,浑身发烫一身的酒气,醉醺醺地重复了一遍刚刚说得话:“别人都说我喝醉了,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
得,看来是真的醉了,他没疯,感觉疯的是我,竟然还想着从醉汉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我本想问他父亲被派往黑水的事……刘珩浑身发烫,我觉得这人一万个不是,拿来暖床倒也不错,挨着他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困了,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完了吗?我困了。”
“别人都说我喝醉了,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又一遍。
我强忍着把他踹下去的冲动,要不是念着他体温适宜,可以当个肉/身暖炉,这会子已经被我扔下床了。
他身子扭动,手开始不安分,解开自己的腰带,我立刻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我的肩膀被他死死扣住,动弹不得,只见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株断了一只翅膀的蝴蝶簪花。
我怔住了,什么东西竟随身带着,南宫盈盈的簪花?想着怎么开口嘲笑他几句。
刘珩缓缓地道:“这是你的东西,我一直带在身上。”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十岁那年的夏天,想起那个穿着淡青色的半臂锦文弱清秀的倔强少年。
我想起那少年穿着女孩子的衣服的样子,他拿着被折断一只翅膀的蝴蝶簪花向回鹘的第一美人——顺化亲王的王妃撒娇,骗回了美人的绣鞋,在上/京的城楼上大肆羞辱外族官兵。
那个写得一手好字却不被父皇认可,我只说了“挺好”二字便笑逐颜开的少年。
忽然意识到,在这些记忆浮上心头的时候,自己的嘴角也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刘珩抱着我醉言醉语地说着:“我小时候亲眼看着我娘死去,父皇一直都不喜欢我。周围的人都喜欢我三哥,在学堂里,无论我做得多好,所有人都是围着三哥转。那个时候,只有你称赞我的字写得好看……这株簪花我一直留着,你知道吗,当初最先要娶你/的/人,其实是我三哥。”
我往上拉一拉被子,懒懒地倚在他怀中道:“所以你才会娶我,你才会和梁王争夺太子之位,好幼稚啊!你还总说我幼稚。”他拿着我的簪花,就像刚断奶的小豹子展示战利品,放在别人身上柔情蜜/意的故事,到了我们这里,却显得有几分荒唐。
刘珩道:“莫要说是崔文弼,就算是我父皇,也休想逼/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我娘是过世的敬仁王皇后,因为娘家有势力,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为了巩固地位才娶得我娘。母后在世的时候,父皇并不爱她,母后死了,还要在天下人面前做做样子,重礼下葬。父皇不仅不爱母后,也讨厌我。”
我心中一紧,天底下真的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从我被父亲当作弃子嫁给刘珩起,我就一直拒绝承认这个事实。没想到,他的境遇也是如此。
“我并不是喜欢太子的位置,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活着罢了……今日我若不佯醉,只怕连虞大人也来逼/迫我,逼/迫我……我怎么可能受他胁迫与你不利。绾儿,你都不知道,我心里其实是非常喜欢你的……”
“你说什么?”我问道。
他打了个哈欠,握紧我的手,枕在我腹上,便要睡去。
这个人,喝醉了酒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出让人惊心动魄的一句话,又若无其事地酣眠,还拿我的肚子当枕头。
不知是何原因,我心中有一股委屈盘旋而上,把平时的不争淡薄全抛到九霄云外,我摇起他来,“刘珩,你休要扯谎欺我,你若是真的喜欢我,父皇派我父亲去黑水镇/压叛军的时候,你为何不拦着?如果有一天,你必须杀我才能谋取政治前途,你会不会要我死?”
“谁告诉你的?”他忽然厉声问道,“罢了,迟早也会传进你耳朵里。”他伸出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对我柔声说道:“你只要记得,我永远都不会害你的……”
“好,我的死活不要紧,我不想同你做累世冤孽。你只要答应我,如果有那么一天,崔家与燕王府不能共存,你要放崔家一条生路,我就信你。”
刘珩挑眉道:“这话可说反了,一直是你爹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