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闻再次踏上这个城市的时候,是他们的毕业典礼。他想借机会,再见浔阳一面,他有太多话,想问他。
宇闻带着墨镜徘徊在校园的每一处,寻觅着浔阳的身影。
当年处处双人行,如今处处单人影。
宇闻走到球场上,抬头仰望六楼的那个阳台,或是空气中飘荡着浔阳的发香,或是目光所及处有人穿着,与浔阳相似的衣衫,或者那个阳台上停留过浔阳的身影,或是他终究难以释怀。
“若我不欺骗自己,只是有那么个瞬间,我突然很想你。”
宇闻轻轻哼唱起那首《愿之》,站在原地,双眼模糊。他想,他是恨浔阳的……
“二哥,什么时候到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方祁牵着阮芷的手站在他的身后。
宇闻调整好情绪,问候方祁。
“刚到,果然被阮芷收住心了,哪天结婚告诉二哥一声。”
宇闻拍着方祁的肩膀。
“一年没见了二哥,走的够决绝的,你俩真行,一个出国,一个休学,也一年没见了吧。”
“你说谁,谁休学?”
“浔阳啊,一年没见到了,以为和你一起走了呢。”
宇闻当初只觉得浔阳又与栾龙好上了,躲着自己不见,确是连大学都不上了,宇闻眼神黯淡。
“他和……,不提他了,兄弟们都到了吗?”
“都在礼堂呢。”
三人同行来到礼堂,一路上方祁与宇闻总觉得生疏了许多,又总隐隐感觉,宇闻身上,有了些浔阳的书香气质。
礼堂里早已坐满了毕业生,宇闻路过人文学部坐区的时候,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唯独不见浔阳,宇闻不禁失望。
宇闻径直走向了管理学区,未理会任何一位与他打招呼的浔阳的同学。
台上领导的讲话宇闻一句也听不进去,他本以为此次回来可以见到浔阳,却又失望。
毕业典礼匆匆落幕,宇闻与众多兄弟出去聚会吃饭。
酒席上,众人微醉,敞开了话匣子,毫不避讳。
“二哥,你的乖徒弟浔阳呢,当年可是天天护着走到哪带到哪啊,你俩突然一起消失,私奔了?”
宇闻半醉半醒,听到这个名字,心猛的刺痛了一下。
“分了,别提了。”
修哲坐在宇闻的对面,一年未见宇闻,不禁思念得紧,他插嘴道。
“既然分了,二哥,以后我陪你。”
“不用。”
修哲炙热的双眸紧盯着宇闻:“我说了,我陪着你。”
宇闻不再理会他,杯杯烈酒,灌入愁肠。
宇闻醒来之时,朋友都已离去,只剩修哲,坐在他的身边。
“浔阳我们两个虽然分了,但是我的心里装不下别人了,兄弟一场,别这么折磨自己。”宇闻揉着发涨的头,推开修哲,起身离开。
宇闻约了老潘,准备叙叙旧,毕竟他此次再回美国,不知何时还会回来。
两人约在了上次与浔阳一同吃饭的餐厅,宇闻依旧坐在那个地方,老潘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生出无限的悲凉。
“老潘,又来晚了,再晚来一会你可三年五载都别想看到我了。”
“刚从医院过来,堵车。”
“你去医院干嘛。”
老潘眼睛快速的眨着,若是宇闻仍沉浸在伤痛之中,不妨将真相与他一一说明,有所陪伴,总好过独自哀伤,若是宇闻走出伤痛,便别再与他绝望中守着希望。
老潘喝了一口水,试探性的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跟着我爸,学点什么。”
“浔阳,你放下了。”
宇闻的双眸暗淡无色,看着身旁空空的座椅。声音充满哀伤。
“何为放下,他背叛了我,我该恨他,连句告别都没有,我该恨他,一年多连个面也见不到,我该恨他,可我这些年只爱过他一个,我又怎么舍得恨他。只要他给我一个解释,我都不怪他。”
宇闻说完这一席话,长叹一口气,眼中泛起点点水花,老潘纠结的看着宇闻,他能感受得到宇闻对浔阳,爱意远远大于恨意,可此时讲给他一个毫无神志的浔阳,他又该如何悲痛欲绝。
老潘叹了口气,算了,再给浔阳一些时间,等他醒来,所有种种让他自己来诉说,可他不知,浔阳怎是那种会为自己解释的人。
两人各有心事的吃完了这顿饭,宇闻开车欲送老潘回工作室,路上,宇闻的车里循环放着一首曲子,老潘不禁询问道:
“这歌,谁唱的?”
宇闻指着自己。
“行啊,兄弟,自己还会写歌了。”
“当年表白时给浔阳唱的。”
老潘打开手机偷偷地录下了这段曲子。直觉告诉他,这首曲子,浔阳一定想听。
自此浔阳的病床旁,常常响起那首曲子,宇闻回了美国,许久都未回来。
赵帅和美乔走到了一起,每个周日,两人都会带浔荻,来陪浔阳说说话。
“美乔姐姐,这首曲子之前怎么没听过?”浔荻坐在床边,摆弄开了床头的音乐。
美乔细细听着,听出了这是宇闻为浔阳做的《愿之》,美乔缓缓地张口。
“这是你宇闻哥哥精心编写,我们在乐室反复修改,足足半月,最终在一次活动上,演奏的。唱给你哥哥听得。”
浔荻看到浔阳的眼角留下一滴泪珠,浔荻急忙叫美乔,美乔知道,浔阳听到了。
美乔平复激动的心情接着说道:“你宇闻哥哥说,为了做这首曲子,他几乎翻遍了《诗经》,他的文学素养不比你哥哥,做完这首曲子,可能用了他全部的文学储备。”
美乔说着,嘴角渐渐扬起。
“我还从未见过宇闻那般认真,每一次弹奏,他都充满感情,不知他在演奏的时候,脑中回忆着谁的模样。”
“宇闻哥哥有喜欢的人?”
“有啊,而且爱的一塌糊涂。”
悠扬的乐曲飘荡在整个病房,浔荻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我哥哥醒了。医生叔叔。”
浔阳修养了一个月就回学校完成了学业,在导师的推荐下,考了本专业的研究生。
浔阳总是习惯性的走到健身房,却迟迟不敢走进去。这一日,他又徘徊在健身房门口,正巧小张出来,他叫住了浔阳。
“浔阳,你终于出现了。”
前台小张拿给他一份合同,浔阳认出来了,正是宇闻说要给自己当一辈子健身教练的那份合同,他打开来仔细阅读。
宇闻早就把健身房转给了他。而宇闻把自己,留作了浔阳永远的私人教练。
浔阳拿着这份合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走过健身区,这帮健身的少年,早已换了模样。
浔阳走进私人教室,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浔阳打扫干净,
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架,看着形单影只的自己,他不禁出了神,昨日的欢笑仿佛就在耳边,却也停留在曾经。
浔阳倚在沙发上,他已多日不曾入眠,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睡得一个好觉。
浔阳把自己的东西都搬来了私人教室,这里是他心唯一的安处。
浔阳毕业后,听从导师的建议,留在东方大学当一名文学系的老师。
此后的浔阳,常着一身运动风的衣衫,每天流转与学校和健身房,生活归于平淡。
风卷残叶纷飞下,光透树隙影斑驳,朵朵枯蝶随风落,残叶群起卷风声。
却无人知晓他观满地黄花堆积,暗道秋意未尽,走于萧瑟寒风中,等一人归。
“听说咱们学校要组织优秀校友回校,选择一位最适合的校友翻新学校。”
浔阳在走廊间听到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并未予以理睬,直到下课后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他才确认了这个消息。
“浔阳,你之前有过主持的经验,这次你也继续主持吧。都当老师了,再加个节目。”
浔阳没有拒绝,他越加习惯站在阳光之下,感受宇闻的心跳。
校友会很快就举办了。浔阳在后台准备,他的节目被安排在第一个,作为暖场。
浔阳站在后台,低头不理人来人往,心中一遍遍回想着歌的旋律。
一束灯光散落,浔阳登上舞台,拿着一把吉他,仍是低头的调弄琴弦,音乐慢慢响起,浔阳轻轻哼唱起来,他不经意的抬头扫向观众席。
乐曲戛然而止。
那个坐在第一排的一位校友,正用炙热的目光深情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