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丫鬟天真的见解,柳飞雪弧虔优美的眉角扬起一抹浅浅笑意。「没事,就当我方才什么也没问过。」
她真是傻了,怎会同喜乐这不解男女情事的小丫头谈起心底的困扰?
严喜乐一脸古怪的盯着她好半响,隐约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夫人,我说错什么了吗?」
柳飞雪轻揺首,调回目光,继续眺望那仿佛即将下雨的夜空,「喜乐,你晓得老爷上哪去了吗?」
她昏迷的那几夜中曾短暂苏醒过来,次数不多,每回张眼都是夜深入静时,周遭没有丫鬟候命,倒是有个男人候在榻旁。
他俊美的面容覆着疲累,昔日炯炯有神的双眼盖上浓黑的暗影,眉心紧皱、眉角紧抿,就这么偎在床柱旁阖眼休憩。
是展少钧,他一直在榻前照料着她。
成亲至今已两个多月,这两个月来他夜夜拥她入眠,不知不觉中,竟也习惯了他的相伴,所以这几日他不在府中,夜里她总是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睡得不安稳。
他连声交代也没有,便这么消失十来日,换作以往,她肯定不会有太大反应。
有他无他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差别。但自湖畔一游后,她对展少钧便有股说不清的感觉,这感觉让她心头一阵乱,却又不知原因,只知凡事淡然的心现在会因见不到他而郁闷难当,极度不舒坦。
这是怎么着?是因为得知展少钧便是钧哥哥后,勾起了对他的思念吗?应当是吧……否则她怎会夜夜睁着眼,期盼他的归来?
正在梳理柳飞雪一头乌发的严喜乐动作微顿,支吾的说,「呃……老、老爷没交代,喜乐不知。」
说罢,她便暗吐小舌,圆脸满是心虚。她当然晓得姑爷上哪儿去了,但不可说呀!
「是吗……」美丽的容颜写满失落.烦闷再度袭上心头。柳飞雪甩甩头,想振作起精神,回过头同喜乐交代道:「如果老爷回府,记得向我通报一一一」
轻柔嗓音突地一顿,水眸因突然出现在丫鬟身后的来人而睁得颇大,红眉嚅了嚅,半响才轻吐出话来。「你……回来了。」
第六章
窗外开始飘起细绵雨丝,夜风轻刮,雨水随风轻斜,飘入未阖上的窗子,轻洒在柳飞雪披着薄裘的肩腰上。
严喜乐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里,就剩她与他两两相望,没人出声,只有风声咻咻地萦绕在两人之间。
乍见那染上风霜的俊颜,柳飞雪的心无端乱了节拍,除了愣愣凝望着他外,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眼前的男人一身玄黑,高大挺拔的身躯伫立在离她五步之远的圆几旁,肩上、双袖、襟口、下摆皆染着水气,正滴着水珠,显然在某个地方落了大雨,才让刚返府的他淋了一身湿。
展少钧无语,就这样静伫原地,眸底幽光烁烁,闪耀着一如往常的柔情,除此之外,似还有一抹细不可察的挣扎。
两人便这么痴望着,直到那水珠滴落于地的细小声响提酸了柳飞雪男人身上的狠狈。
「怎么一身湿淋淋的?」她问,可他依旧没答话,只是一迳的盯着她瞧。那太过炽热的目光惹得柳飞雪脸皮一阵热,双眸无措的四处飘移,就是不敢八再与他对望。
暧味氛围在两人之间缭绕,直到她受不住这无声的对峙,率先有了动作。
「我让人帮你送热水,好让你换下一身一一啊!」她自软榻上站起,殊不知僵坐一夜的双腿早已麻痹,那股酸麻一路由脚底窜至大腿,让她一时站不稳,眼看便要向前跌去。千钧一发之际,健壮的长臂及时捞起她柔若无骨的纤腰,将她揽至胸前。
藕臂紧环他的颈项,吓白的脸庞避无可避的贴熨着他的胸膛,即使隔着衣服,柳飞雪仍可清楚感觉到他胸前散出的热气。
这样亲密的接触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向后退了一步,想自他怀中退出,但那环得死紧的健臂却紧紧的嵌住她的腰身,令她动弹不得。
柳眉微攒,柳飞雪仰首,才想开口请他放手,他却环抱得更牢,那力道似要将她揉入体内一般,教她险些喘不过气,急忙低呼。「别……好难受……」
那娇呼终于拉回展少钧飘忽的心神,他立即松开双臂,改扶她的肩头,歉然地瞅着她,「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柳飞雪喘着气,水眸微扬,凝望他担忧的俊颜。
她隐约感觉出今夜的展少钧有些不一样,温柔依旧,却隐隐带着一丝浮躁。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才忖着,粉眉竟如自有意识的脱口问出,等到她察觉,展少钧温柔的嗓音己缓缓飘入耳里。
「堡里出了点事,没大碍。」这些日子他忙得不可开交,先是江横山如他所料的露出马脚,潜入怒风堡试图盗出紫玉马,当场被逮个正着,虽说整座江家寨都让他给剿了,可围捕过程中却让狡猾的江横山给逃脱,至今仍下落不明。
然而这不是让他心烦意乱的原因,毕竟官府已对江横山发布海捕文书,除了朝廷的百两悬赏金外,他更是重金悬赏万两银,人说重赏之不必有勇夫,现下,他只须待在府中静候佳音即可。
这次出门,除了处理江家寨之事外,最主要的便是到沈府找沈昱修算帐。
而他此时的浮躁不安,正是因这趟到沈府所得知的事。
瞅着他沉肃的面容,柳飞雪虽觉不对劲,却也没再深究下去。她启唇,轻缓的问:「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很累?」
嫩软的手悄悄抚上他削瘦的脸庞,她眉心轻蹙,脸上露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望着她的忧虑神色,展少钧胸口一阵抽痛,神情痛苦的再次紧抱住她,将自己深埋在她肩颈之中,哑声低喊,「不要走……」
柳飞雪心弦一震,被他那近乎恳求及畏惧的语气震得浑身发软,小掌想也不想的改环住他的腰,柔声反问,「我能走去哪?」
她嫁予他,便是他的妻,今生今世都无法、也不可能会离他而去,但他此时的反应却是她前所未见的,就像是……她即将离他远去永不回首一样。
问题是,她没要去哪儿呀。
展少钧不语,就这样拥着她、抱着她,嗅闻她身上散出的淡淡芬芳。
两人贴靠的极近,近到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急促的胸口起伏。
她馥软的身子教他紧拥,力道不似方才那般用劲,却也教人难以挣脱,且让她错觉的以为,他像是会抱着她至天荒地老,永不放手。他沉默,她也只好沉默。手轻柔的拍着他的背,想为他分忧解劳。
即使在画妨上的那吻令她的心紊乱至今,一幕幕拥吻、缠绵的景象无时不出现在她脑海,提醒她那日的失控,也明白她现在不该主动靠近他,避免再次勾起那日的回忆,但,今夜的他太过反常,让她忍不住想安抚,为他分担那股不知为何而来的恐惧。
所以她放任自己拥着他,不去想着心里的纷乱,也不去猜想他今夜的反常。
***
清晨,鸟儿啁啾,秋阳露面,黄金光芒透着窗棂投射入屋,照亮一切。
弥溻于半空的细小微尘在房内轻扬,似金粉般轻洒在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卷翘的墨睫颤了颤,柳飞雪缓缓苏醒,半睁着凤眸,迷蒙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白茫。
入眠的景色不是以往轻透飘逸的红色帷幀,而是一片陌生的白,这让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伸起手,触碰那不知何时更换的帷幀。
小手一贴,掌心里传来的热虔与结实触感让她倏地圆睁水眸,这才发现眼前的白并不是帷幀,而是展少钧身上的雪白单衣。
「早。」已醒来多时的展少钧温柔的睇望着她。
小脸微红,柳飞雪无措的想收回贴在他胸膛上的手,却尴尬的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竟还环在他的腰际,抱得牢紧,整个人像只畏寒的猫儿窝在他温暖的怀中。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在房里?这时间他不是早已起床到议事厅办事了?
从今夜开始,我都会在这房里陪你。
噢!是了,她忆起他的话,也想起他自从将怒风堡的事交付给李子渊后,便成了无所事事的「闲人」。
「早、早安。」她微窘的说,正思忖着该不该收回缠绕在他身上的双手时,展少钧却早一步的替她拉下手,起身下榻,唤来丫鬟送上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