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的还掀开车帘看上几眼,马车越行越远,魏青冢的心情便愈加雀跃。
阿弟等着,阿姐这就寻你来。
九公子昨夜未睡,此刻眼下浮起两抹青灰,比起困倦,他心中的不爽程度愈加深重。
“青冢,你为何要将梦芝儿带回大盛啊?”
那夜离清求九公子将梦芝儿带回,九公子允了,又在离清房中坐到了天明,刚准备回去看魏青冢睡醒了没有,便在门口遇见睡眼惺忪的她。
魏青冢酒醒之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懊恼自己贪杯,忘记同九公子说要带梦芝儿回大盛。
魏青冢低头剥着栗子,头也不抬的道:“因为梦芝儿好看。”
“呵。”九公子脸色一沉,手在衣袖下狠狠攥着拳,心中烦乱不已,乱了,都乱了套。
马车在雪地中行进整整一日,在傍晚时分到了一家客栈。
夜间不宜赶路,九公子嘱咐大家在此歇下。
因九公子脸色太臭,大家唯恐触了他的霉头,皆安安静静饮食,又静悄悄歇下。
客栈的掌柜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翁,除了个十多岁的店伙计外,没有旁人,店内住客不多,此处位置偏僻,平时极少有这么多客人。
那老翁和小伙计便有些忙不过来,里里外外忙进忙出,出了满身的汗。
魏青冢仍旧与九公子一屋,不过九公子今日一反常态,早早歇下。
寒风吹得周围山林呜咽声不绝,四周安静极了。
魏青冢下午在马车内闭眼睡了许久,如今还精神十足。
她睁开眼睛四处乱瞄,今夜月光清朗,透过蒙蒙的窗户可见树影绰绰。
九公子安静的卧在身侧,鼻息均匀。
魏青冢也渐渐有了睡意,正在她睡意朦胧之时,那窗影上忽然出现个人影,探头正往里面瞧。
魏青冢的瞌睡瞬间清醒了。
跟在九公子身边的侍卫个顶个的高手,就算是夜间也会有人轮班值守,绝对不会有人突破防线闯到九公子的房门之前。
况且就算有人侥幸闯入,门前还有离清,他不会放人进来。
可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魏青冢多想,因为那人影手中分明还有武器。
魏青冢急忙推九公子,为防止他不明白情况贸然出声,魏青冢还用手先捂住他的嘴。
九公子猛睁开双眸,直直看向魏青冢。
此刻情况紧急,就连魏青冢自己都不曾察觉,她为了看清楚窗外的人影,从床里侧往外头挪,差不多跨坐在九公子身上,姿势暧昧极了。
魏青冢指了指窗外,又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口型。
顺着她指的方向,九公子也看到了那个人影。
他眼神一冽,来不及思考这人是如何突破自家侍卫的防守,悄悄摸到自己房门之外,而是迅速的翻身下床,顺便将魏青冢一起拉住,往床后躲去。
九公子探出半张脸注视着门外的动静,手中寒芒一闪,竟不知何时紧握一柄短匕首。
魏青冢被他拦在身后,心脏砰砰的直发慌。
屋外静悄悄的,可是侧耳细听之时,还是能听见门外之人沙沙的脚步声。
接着一把薄锯齿被塞入门缝,沙沙沙,锯齿摩挲着门栓,发出渗人的响动。
这是屋外之人准备闯入,此刻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魏青冢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九公子与她相比倒是冷静,他指了指床后的小窗,示意魏青冢爬出去。
那窗户极小,是用来透气的,常年无人拉动,已经积满灰尘。以魏青冢的身形,倒是一分不多,刚好可以爬出去。
可是窗外究竟有几人尚不明朗,九公子又病恹恹的,平日也养尊处优惯了,假如贼人破门而入了,他怎么能抵挡得住。魏青冢是个怕死之人,此刻却在走还是不走之间犹豫不定。
“不出去怎么搬救兵。”九公子附身耳语道。
说罢他蹲下,示意魏青冢踩到他的肩膀上,从透气的小窗翻出去。
魏青冢咬着唇,若是此刻她留在房中,也并没有什么用处,倒是不如出去寻离清或者侍卫要紧。她点点头,扶着床架踩到九公子的肩头。
好在九公子虽瘦,却肩宽体阔,那肩在魏青冢踩实的瞬间颤了颤,接着便稳稳当当。
魏青冢用力的推开小窗,被翻腾而起的灰尘呛了满嘴,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她将身子往前探,一点点小心的爬出窗外。
外面的风很冷,只穿寝衣的魏青冢狠狠打了个冷颤。夜色中的客栈静谧的像座坟墓,连半点灯光都不曾见到。
从小窗翻出来是个小院,可以通向客栈的后厨,魏青冢借着月光匆匆往前走,却在几步路之后脸色一惊,闪躲到一堆杂物后面。
几个时辰前还和蔼亲厚的老翁正在厨房里,与几个陌生男子窃窃私语。
难怪那门外之人能近九公子的房间,原来是店中人,也不知道白日这些大汉藏在何处。他们今日竟然是宿在了一家黑店。
魏青冢的脑门淌下细汗,此刻九公子可还被困在客房中。
风吹得越发大,呼啸之声渐渐盖过了门外细碎的动静。九公子握着匕首,眸中之光与刀刃上的冷光如出一辙,冰寒之极。
幼时他拜师傅为师,也曾与门中师兄弟们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学习武艺,当年的九公子苒桦也鲜衣怒马,恣意欢虐过,只是后来因故损了身体,便多年不曾摸过兵器。
这手中匕首是大盛顶级铸剑师用玄铁锻造的珍品,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九公子唇边泛起微微笑意,也不知今日这柄数年未尝荤腥的刀,今日能否重复昔日荣光。
“咚。”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之后,房门被缓缓推开。
陌生的男人满脸髯须,身形异常魁梧,他一手举着刀,一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往床前走去。
九公子眼中满是寒光,他站在房门之后,将手中匕首握的更紧,缓缓走到那男子身后。
冷光在空中一闪而过,刀刃从后背贯穿男子的心脏,喷薄的血染红九公子淡蓝色的寝衣。那人都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响,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大,身子缓缓往下滑。
九公子这一次使了七八分的力,他望着地上的死人,长舒了一口气,身后却猛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是几个陌生的男子,他们死盯着床前已经没有气息的髯须大汉,又看看手握血刃的九公子,显然不敢相信眼前这病倦的公子哥竟能一招毙命,杀死比他高壮之人。
那几个人瞬间目露凶光,恶狠狠瞪着九公子。
这场景叫九公子莫名想起幼时打架时的情景,打架嘛,九公子不是没打过,头等大事便是放狠话,假装自己很强大。
“哼。”九公子嗤笑,将那还在滴血的刀刃举起,手指轻轻擦过刀刃上的血,漫不经心道:“下一个谁上?”
他如绸的墨发披散开,在寒风的肆虐下不断飘舞,殷红的鲜血布满他的寝衣,连脸颊都溅上几抹红,苍白的月光下,九公子看起来有几分阴森森,他偏又笑着,面对数倍的敌人,脸上没有半点惧怕。
这伙贼人原也就是华墟林的山民,这客栈也正常营业,只是九公子一行人看起来实在华贵,他们一时起了贼心,准备吃下这头“肥羊”。因见九公子衣着富贵,所带之人也个个是高手,定出生尊贵,今日之事后必定会引来报复,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这伙人很有经验,知道不能与九公子的侍卫硬拼,而是来了手暗招,晚间的饭菜大家食用前都试过毒,却没料到他们将迷药放在了门口的水缸中。
大家饭后口渴,自己用葫芦瓢舀水喝,谁都想不到这水中会有文章。
九公子还有魏青冢未饮生水,这才幸免。
“上!”为首之人手一挥,那几个人同时向九公子冲去。
***
“啊!救火啊!走水了!”
寂静的黑夜中突然响起一阵疾呼,呼啦啦的火焰蹿出数丈之高,烧红了一大片。
离清闻声冲出屋外,循声望去,发觉那是九公子所住的方向,急忙飞奔而去,脚下轻点,飞上了屋檐,脚踩着乌瓦,飞速靠近。
梦芝儿紧跟着探出头,满眼焦急的看着火光所在的方向。
他们住的这家客栈分内外两方院子,九公子住内院,其余人等都宿在外院。今晚离清过来寻梦芝儿,是惦记她今日车马劳顿,晚膳进的不多,给她送糕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