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的字斟句酌到慢慢地随性发挥。一日三餐、新闻笑话都成了他们短信的内容,有共同的话题,同一个笑话都能笑出来,也许这是交谈的基础,他们间的话题越来越纵深广阔。
有时候,他会收到她毫无内涵的短信:“今天下雨了,鞋都湿了;刚上课老师没点名,真没想到……”高翔有时候想到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时,时常会发条空白短信过去,等她的问号过来,他又说是按错了。
他们就这样频繁地联系着,直到月底打话费清单时才恍然大悟,什么是“言多必失”!
每天跟程彩虹联系的时候也得天天面对马雪君。慢慢地,他们间的关系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两人走在一块,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原来的谨慎小心被沉默跟各怀心思取代,但他们也不表示什么,各自忍耐着等着对方靠近,隔阂越来越大。
这时候,双方谁也不激烈地表示什么,他们还是跟情侣一样一块吃饭,一块散步,一块上自习,形式还是这个形式,但好比过了节气的蔬菜瓜果,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味。心不在焉又心猿意马!他们像在情感的河流中游着,但情感的阀门已经关闭,河水越来越浅,越来越浅,渐渐露出了嶙峋的怪石跟河床的鹅卵石,情感的河流快干涸了,他们从河里站起来,退到了各自的岸上,中间就此横隔着河床的距离。
日子一天天过去,彼此的希望都从殷切变得渺茫。最初心里翻滚起伏的苦水慢慢在稀释、消耗,生活变得平稳,甚至都有些寡淡了。
有几次,高翔想心平气和地跟她谈谈,话还没出口,马雪君打断道:“快期末考了,现在别谈,以后再说吧。”
期末考前一周,图书馆、自习室坐满了人。很多学生一个学期的课程就在这一星期内攻克。除了证券投资学不用突击,其他科目高翔照着老师结课前划的重点狠背。只要这一周的时间抓紧了,平常又没有缺太多课,一般及格是没有问题的。
考完后,终于完成了一个任务。开学时从五湖四海汇到学校,放假又从学校回到各自的家乡,人生就是场来回地奔波。高翔、马雪君约在奶茶屋,要了两杯奶茶,他们安然地坐了下来。
“考得怎么样?”
“能过吧。”
“只过可不能拿奖学金,更不能评优评先。”
“让别人去拿吧,我不在意这个。”
“那是你有钱,我就不能不在意。分数高不仅跟奖学金、评优评先挂钩,将来保研、找工作都有关系。我还想着找些关系多弄几个证书到时好加分,下个学期开学得给团委的老师送点礼。”
以前听她说这样的话高翔很排斥很反感,这个时候他倒是对她多了几分理解跟宽容之心。每个人都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方法,你总不能把自己的规矩套到别人身上。他只是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差别真的很大,这不是谁是谁非,而是价值观不同吧。
奶茶屋柔和的彩灯渲染的气氛有点暧昧,马雪君喝着奶茶,好几次欲言又止。
“今天我们好好谈谈。”
“你说我们怎么办,是不是到了做个了结的时候。”
“嗯,都这么长时间了,都可以比较平静理智地处理吧。”
“其实,开始我们也有许多的甜蜜,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我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事,还是说错了什么话,有时你的态度变得太快,我都适应不过来。如果我做错了啥,说错了啥,你多包涵一下,我动机不坏,都是为你,为我们着想。”
“我知道,我们间有问题,问题多在我身上。我自身缺陷太多,敏感,又不接纳人的意见,刚愎自用,我从不敢在你面前表露真实的自我,我说的话都是经过乔装打扮的,我不够真诚,让你受气了,你也多担待一点。”
“那我们这算是分手了?”
高翔沉默了许久,“我配不上你,我们打止吧,拖久了对你不公平。我们不合适。如果你看得起,以后希望也不要当作不认识,做个朋友还是可以的。”
高翔停下来望着马雪君,生怕会伤害到她。
“你这么说,我没想到此刻我是这样的平静。其实刚开始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很难受。于是我想尽量维护什么,那段时间我很不自在,都不是我自己了。总怕说错话、做错了事惹你不开心,怕你对我有看法,什么事都想让你满意。我那段时间都在做这样的努力,可是我们间还是不投机,没默契,看不透对方的心。本来想努力磨合,但事与愿违,我们越走距离越远了!也许这不是你我的问题,只是我们没有遇到那个跟自己匹配的人。”
“嗯,你说得对。平常看到情侣分手,哭哭闹闹,想不到我们这样的平静。平静也好,至少我们都已想清楚,可以放下了。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一段感情的失败并不能否定自己。电脑软件间还有兼容不兼容的问题,你我也只是没遇到那个跟自己志趣爱好融洽的人。”
他们又回忆了许多,又把过去争执的小事拿出来对质,这样一番对质后双方说得最多的是:你当时要是直接说,我就不会那么说了。
“那次我真的想请你去吃好的,结果你扭捏着不说,我以为你不屑,或是在生气。”
“不是我不说,我就想着你做主,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无所谓的。哎……”
“总之,我们都不能理解对方,在一起好像合不上节拍,节奏永远跟不上,也许我们都有更适合的人。”
“今晚上还是送我到寝室楼下吧。”
事已至此,再多的苛责也是无济于事,既然节奏没有合拍过,过去的这段旋律就谱不成一首曲子。现在再指出之前没合上的时点,还于事有补?生活在不断前行,错过的风景可以回望,可是也再回不去了。
局面已是如此,马雪君也不想再多说。拿得起,放得下,是人生的豁达跟智慧。
西北的晴夜格外冷肃,淡墨色的夜空中星月发着朦胧清冷的光,处处影影绰绰,高翔、马雪君相跟着往寝室走着。
“以后我们再难得在星月辉映的夜色中同行。说实话,今天把一切都坦白,说明了,把那层关系掐断,像是脱掉了一件厚重的湿衣裳,浑身轻快多了。”
“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不过。纠结不如洒脱,淡然处之起码是乐观超脱的态度。”
“真希望你早点遇到那个跟你契合的人。有过一次经历,就多了一份经验,知道自己要的是啥,以后碰到对的人好好珍惜人家。”
“你也是啊。你心襟开阔,愿你也早点找到那个如意的人。”
“其实现在分手,背后那些闲言碎语终于可以止住了。好多人都说我看中你的钱,现在终于可以证明了,不过想不到是拿分手来证明!”
“我啊,我穷小子,没钱,真的。”
“你看,你现在还装蒜,现在我还能图你什么?”
被人戴了顶伸手摸不到的高帽,此时的气氛看来说什么都像自己在隐瞒,在开玩笑,索性他什么也不说了。
很快到了寝室楼下。
“我上去了,拜拜。”马雪君微笑着挥手,小步跑进了寝室。
高翔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儿才离去,想不到他们的关系处理得这样利落冷静。虽然就此结束了感情,但内心里他对马雪君还是有几分尊敬的。虽然两人有些格格不入,但好比是走在两条不同道路上的人,没有走在一起也不能说谁就错了。
刺骨的寒风催促着脚步。自己是个穷小子,却被人当成了有钱人。忽然间,童年的记忆浮现出来。那些嚣张跋扈的面孔,那些势利、厚此薄彼的嘴脸,父亲去世后高余对着他满面的笑脸,高量把妈妈手打断的场景,过去他人的那些冷言冷语、冷漠歧视全聚心头。
高翔鼻根有点发酸,心里的酸涩涌上来,鼻腔里火辣辣的。他停下脚步,仰望着夜空,回溯着苦难的童年,泪水盈满了眼眶。
上大学来,这一年多的得意让他恢复了信心,但生活上也变得懈怠、自满。有时候他甚至忘记了过去的日子,沉浸在别人虚幻的羡慕跟夸耀中。不去拼搏,不去努力,不再有更高的向往,人说小富即安,你还没有小富了!
检讨大学以来的生活,总得来说不算失败,但明显应该还有更大的空间。自从英语报、家教业务办妥后,他就再没有做什么,成天得过且过,难道就这样混下去?难道对现状就满意了?过去那些无情的面孔刺激着他,你不应该就此满足!老子一定要比他们都强,老子一定要做那个最有出息、最有本事的!老子一定要出人头地,骑到他们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