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有城(11)

作者:云雨无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吉他的弦上镀了光,贺蓝山的声音也是,他坐在那高脚椅子上,唱:“华灯初上,灾难溺亡,云朵下着雨又遮阳……”

有年轻女孩子坐到地面上去了,她们仰起脸看着贺蓝山,而后发出了赞叹的声音,KTV的包厢里,仿佛将要开一场个人演唱会。

贺蓝山微笑着结束演唱,他拎着吉他,向全部的陌生朋友们鞠躬,然后,又说了次生日快乐。

后来,回家的时候,贺蓝山送了林秀和郑朱玉,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林秀的红靴子被沾湿,她仰起脸,说:“我的,生日愿望,希望你能够开心。”

“我一定会开心的。”这是在林秀家楼下,仅仅两个人,贺蓝山准备回去了,他确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是微笑。

头顶雨伞遮住了路灯强烈的光,林秀眼神落在贺蓝山外衣胸口的血迹上面,她说:“这儿有血。”

贺蓝山深吸了一口气,他嘴角弯起来,可眼睛里起了雾,他突然就笑着,说:“她帮我钉扣子的时候,把手弄破了,她是不是很笨。”

“幸亏洗不干净。”他又补充着。

冷气顺着雨里的细碎水雾,渗进了骨头里,林秀全身冰凉,她抬手捂住了脸颊,半晌,说:“那,我上楼了。”

像是仅仅刻意告知,林秀回身就走了。

她觉得红靴子很刺眼,贺蓝山的笑也是。

忙碌工作场合的偶遇,让林思阳有些措手不及。

他大概是被邓一朵微敞开的格子衬衫吸引了目光,并且,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只有她一个人和林思阳讲话。

她皮肤真白,深色的发丝柔润又丝滑,带着精油的悠远香味,窜进林思阳鼻腔里;她并没有林思阳高,因此认真工作的时候,低下脸来,映入眼帘的只有干燥卷翘的睫毛,以及俊俏鼻尖。

林思阳居然傻乎乎,翘着额前一缕头发,说道:“你好漂亮啊。”

可她什么也回答,忽而抬起眼皮来,抿着嘴娇俏地一笑,后来,又抬起手,那流畅细瘦的腕骨上,挂着一只穿红绳的小金龟。

没有一秒,林思阳突然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异国的街道旁边,他抓抓头发,心晃着叹了一口气。

这是个梦。

但是那没什么,邓一朵是现实存在的人,即便到梦中才看见她脱俗的漂亮;林思阳找了张梦里的宽阔椅子坐下,他准备醒来之后,表白。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来甚至有了成套的计划,他大概会以介绍男朋友的幌子,把自己的照片发给邓一朵,再问一句:“你会不会喜欢他?”

林思阳觉得,梦里的自己简直是情圣。

醒来的时候,设好的起床闹钟还没响,顾不上整理头发和卷到胸口的睡衣,林思阳晕晕乎乎就拽了手机过来。

夏玉兰起床了,过来,敲小儿子的房门,许多年未变的那样,喊;“起床上班了,迟到了。”

林思阳拉开了窗帘,他手叉腰站在窗前,轻微吐了口气,突然,脑子就醒了一大半。

“在梦里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办?”他在网络搜索。

网友们关于这个话题的见解五花八门,林思阳却没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不过一圈儿看下来,他还是放心了不少,因为这件事儿并不是只发生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张桦也要上班去,这么久,她伤痊愈了,留下一条不深不浅的疤痕,天生清秀因此也影响不到眉眼,但那凿刻而来的痕迹,总让她暴躁。

尤其是和别人说话,张桦总是有意地回避那半边脸,她看着背包出门的林思阳,说;“你这件大衣十年前就不流行了。”

“你给我买新的啊。”林思阳声音都柔软起来,他也不了解是不是那个梦的缘故,他和张桦像平常那样,斗嘴。

“你上次相亲的进展呢?”

“没联系,”林思阳舔了舔嘴唇,回答:“半个月了,早就没戏了。”

然而,他心里没这么自暴自弃,即便昨晚梦里的决心此刻不复存在,可他大概是看明白了邓一朵的魅力,他是个普通人,他当然有情感萌芽和占有欲。

一个奇怪的梦,使林思阳把邓一朵视为一个或许有可能的交往对象,他心里忐忑与欢欣掺杂,又酸涩无奈

洗漱、吃早餐,上班路上……当林思阳站在讲台上拿起粉笔的时候,他又焦虑了一秒钟,他试图根据仅有的一次见面去评判邓一朵,才发觉,一时间找不到梦里的爱慕从何处来,邓一朵本人各方面优越不假,可昨晚之前,林思阳没有过这样紊乱的心跳。

第十章

白路不知道自己的冲动从哪里来,他一夜没睡,想冲破那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跌进城市的灯火海洋里去。

城市迎来又一个没有日出的早晨。

正是早上八点一刻,阴天的轻雾还挂在高处的塔尖上,早高峰的城市像是从梦中瞬间坠落在地的熟睡者,在一呼一吸中舒展开来。面馆灶台上方有盏灯,在风扇搅起的气流中晃动着陈黄的身躯;大锅里的水汽轻盈地腾出,又朝四处散去,使狭小的店子湿热不堪。台子前方几摞浅黄色的搪瓷浅碗,偶尔一点掉瓷后的黑色斑驳。一只泛着红黑油光的瘦手精密地重复着一套动作,作画一般地将各色调料泼洒在碗底。

白路坐了下来,他低着脸,似乎自己还是几岁那样小,在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刚扯歪小伙伴的红领巾,就皱起眉头,长大了。

冯谧在儿子上学的时候回家,乘宁北的车。她没什么行李,可想不出抗拒的理由。天很冷了,得穿厚外套或者毛衣。

小区的路旁是扫不尽的黄色叶子。

一路过来要不短的车程,宁北执拗着,一路帮冯谧拎包,这时候是下午,大约十四点钟,秋冬交接时候的冷风,顺着衣袖灌进来。

“留在家里吃饭吧,我准备晚上做菜。”出了电梯,冯谧从衣袋里拿出钥匙,十几天后,她再次回到和陈云亮共同的家。

家里并没有浓烈的生活痕迹,一切物品保持着许久以来的样子,墙角茂盛的绿植更茂盛,茶几上是一杯水,没有喝完。

拖鞋就放在进门的地方,陈云亮大概是正在公司上班。

冯谧给宁北泡茶,她去厕所关紧了门,把陈云亮从黑名单里解放了出来,映入眼帘的还有邓一朵前天发来的一大段消息,大意是: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家里的事,我们再聊。

这是漫长又单调的十几天,冯谧藏匿在近郊的隐蔽院子里,她得知了冯语和宁北的陌路,听习惯了本来尖锐的鸟鸣声;她拒绝和陈云亮联系,并且,重新认识了宁北这个人。

陈云亮,染发纹身,也长了一张年轻的脸,并且认识许多学舞的伙伴;他看起来个性脱俗,实则,是个心被家庭占据的、没什么情趣的男人。

宁北今天穿格纹衬衫,搭配大衣,他没戴眼镜,此时站在柜子前面,翻看冯谧很久没碰的摄影杂志,并且回头,说:“你可以来我工作室。”

“晨晨没人带。”冯谧突然觉得这话有些丢脸,她转过脸,目光乱扫,随后就去了厨房,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可以煮的菜。

她又跟宁北说:“我逃不掉的,这个家是怎么都放不下了,即便能够任性地离开十几天,可我的心一秒都没平静过。”

宁北把杂志合上,塞到它原本在的地方去,厨房里传来水声,他说:“所以你还是选择相信他。”

“我大概早就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变心,我只是——”她纤细的手浸泡在水池里,洗一篮子苹果,她说,“有些厌倦,想逃,我很后悔,和他结婚。”

冯谧低着脸,头发把她的眉眼都遮挡住了,可听声音就知道,她在哭,并且不想发出声音。

宁北的大衣放在沙发上,他慢步走过来,手别在裤兜里,静静看着冯谧颤抖的背影;苹果被一颗颗洗净,放在乳白色的篮子里,冯谧转过身来,用手背沾着脸上的泪水,轻声说:“你别跟别人说,我相信你不会说,就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相信我?”宁北突然笑了,他侧过身,预备给端着篮子的冯谧让出一条路,又说,“你大姐说我是邋遢无趣,设计人渣。”

邓一朵预备洗把脸,她把滴水的苹果篮子放在餐桌上,接着去洗手间。清澈水流冲尽不太绵密的洁面乳泡沫,冯谧抬起脸来。

睫毛上还挂着水,她惊异地转身,手握住了洗脸池湿滑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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