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是无所谓的,她孑然一身,何去何从都简单容易,可柏明庭不是。
“我不想去。”四两拨千斤,连语气都没换一换,好像柏明庭的邀请不过是去楼下吃一顿早餐:“我最近心情不好,不想见人,更不想见很多人。”
理由也简单的过分,可柏明庭接受了,一点埋怨的意思都没有,哪怕这份拒绝所代表的含义同样可以有很多。
就如同春时说要和他在一起时一样。春时默默苦笑,可那一拳的疼,已经化成了酸与胀。
到了星期六那天柏明庭像往常一样出门,好像那天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独自出现在宴会上时,哪怕身边他希望出现的人并不在,他也处之淡然。
谭海译是知道柏明庭原本打算邀请春时一同出席的,可现在人没来,柏明庭说她身体不舒服,但谭海译觉得这说明春时压根儿就没有要和柏明庭认真交往的意思,毕竟这是如此重要的场合,作为柏明庭的女朋友,陪他一起出席并不是一句身体不舒服就能轻易打发的。
可转而谭海译又想到另一个可能,让他想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头,错失了机会,之后他也就不想再说了。至于这两个可能到底哪一个占的比重更大一点,谭海译不知道,但不可否认的是,另一个和他原本想象中背道而驰的可能,也确实存在。
而留在家里的春时照常给两只猫准备了猫饭,也给自己做了吃的,所有表现无异,只在下午把袁淼叫了过来。
第40章 辛苦的袁淼
海盐蛋糕是袁淼喜欢的,那点甜腻的香味儿就在眼前,可袁淼却表现的很警惕:“你有什么事直说,少来这套。”
她了解春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天突然把自己叫过来准没好事。
“看你说的,好像我有多可怕。”转着眼睛的春时拿很委屈的眼神看袁淼,可碍于长相总有那么几分媚眼如丝,带勾子似的勾人:“我就是想问问你,如果要扭转我的形象,我应该做点什么。”
还带着点真诚,于是冲突与反差就变得愈发明显了,但袁淼了解春时,如果她不是真要问她根本就不会提起这件事,于是那点警惕就变成了惊讶,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自己要“顺其自然的”人今天突然转了性子,袁淼很应该惊讶,之前春时表现的有多坚决多不容动摇她现在就有多惊讶。
大约春时也心知肚明自己的出尔反尔,可她没表现的有多心虚,也不用袁淼问,随手就扯过一个理由:“人都是会变的嘛,之前我太幼稚,现在成熟了,再说了就这么成天被骂着后脊梁骨都戳得我生疼,就算是为了我的腰,我也应该做点什么了。”
“我当我傻?”袁淼一边点烟一边毫不留情的戳穿,坐得也正了一些,看着春时的眼睛带着审视,但没继续追问:“我不管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但你得给我想好了,不能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
“当然。”春时特别乖顺的点头,可那模样看得袁淼磨牙。
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这么乖,要是平时能这样她的皱纹也能少涨几条,也可见让春时改变想法的原因对于她而言是真的很重要。
在尼古丁带来的浅淡烟雾中袁淼飞快的想了一下却并没有找到答案,好奇心是有的,但春时现在明显不想说,问了也不过就是让她再东拉西扯而已,并不会得到实话,袁淼便干脆放弃:“前几天我特意给你送过来的那个剧本,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看看的那个剧本,我说哪怕只抽出半个小时也得翻一翻的那个剧本,你看了吗?”
她故意加上很多前缀,三句话三个剧本像三把小匕首,刀刀插进春时的理直气壮里,她终于露出一点没底气来:“没有。”
声音很小,但袁淼听到了,她深吸一口气,不惊讶,但很生气。
“那本子很好,导演尚天朗挺好看你,只是投资商那边过不去,但这两天据说有松动,这么难得的机会你一会儿就给我去看,行的话投资商那边我会尽力去游说的。”袁淼在用理智压制自己一字一句的把话说完。
“然后呢?我就一直拍戏?不洗个白买个惨什么的吗?其实我小时候被打得很惨的医院也有我的记录,最后一次我脑袋都被开瓢了差一点就死了。”大约是袁淼的回答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春时稳不住了,她几乎是有点着急的把自己的灰暗经历拿出来,试图当做筹码。
她病急乱投医,那点急切十分纯粹,可袁淼却在瞬间泄了气,对这个世界泄气。春时被她的父亲家暴,甚至打到头破血流,而那时的她年纪尚幼根本无力反抗,该是多无助多绝望,一直到最后眼睁睁看着父母相残。
她明明是个受害重,却要把自己的伤口扒开来,让别人来看,到底被逼到了什么境地,才能不惜再次面对曾经那么艰深的苦难。
烟抽完了,袁淼将其在烟灰缸中捻灭,自从她知道这一切便始终没办法完全把这些事和春时摆放在一起,总觉得不真实,疼痛来得熟悉而缓慢,早过了尖锐的阶段,袁淼也并不想表现出来,因为那本毫无意义,也无从改变什么。
她们认识的太晚,那时的春时,早就已经穿戴好了坚实的铠甲。
“卖惨也要讲究方式方法,用不好就会让人觉得你在刻意洗白,反倒弄巧成拙。”袁淼试图让自己公事公办完全理性客观,但免不了语气晦涩,而她似乎也察觉了自己情绪上的异样,便又转了语气:“是演员那就好好拍戏,这是根本,你之前不都是这个观念吗,还教育我,怎么这会儿就变了?”
袁淼并没有真的想得到回答,所以很快就接着说了下去:“道理都是一样的,只是你在乎了,就不理智了,这次你就听我的在家好好看剧本,其他的事交给我去处理,OK?”
”好吧。“春时点了点头,可袁淼却并不满意:”有点精气神儿!”
“保证完成任务!”春时满足袁淼的要求声音响亮的回答,一边说还一边敬了个礼,配合度百分之百,没办法谁叫她有求于人呢。
那天柏明庭回来的时候春时还没睡,正在床上看剧本,见到他便迫不及待对柏明庭招了招手:“给你看这个。”
“是什么?”听闻的柏明庭下意识走了过去,可迈了两步之后又忽然停住,对春时说了一句:“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不由分说,直接就钻进了浴室。
春时被他这一系列举动弄得完全摸不着头脑,可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了答案,盯着已经被关上的浴室门,春时没了心思再看剧本。
柏明庭洗得很快,差不多十几分钟就出来了,失去了镜片的遮掩浅褐色的眼睛让他整个人暖融融的,而他现在也确实如此,浴室中的热气混杂着一点洗发水的香味,清爽柔和到无以复加。
春时没急着说话,哪怕柏明庭问她刚刚想给他看什么,春时也沉默了一下,她努力分辨,终于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柏明庭喝了酒,他身上有酒精的味道,春时对此很敏感,同样敏感的,还有柏明庭对这件事的态度。
“干嘛急着洗澡?”春时打算戳破这件事。
“我身上有酒味儿。”柏明庭也很诚实,安安稳稳的看着春时,轻轻说出这句话,眼神没有一点闪躲。
他是个内心坚定,且不容易动摇的人,和他无害的外表完全不同。
春时没和他特别开诚布公的聊过,可柏明庭自己似乎懂了一些什么,他发现春时讨厌酒精,就如同讨厌那些时光一样。
血腥和酒精混合在一起,让她恶心想吐,可她没有向任何人表达过,哪怕袁淼也没有,她甚至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会喝酒,她的酒量并不差,可她从未练习过,似乎是基因里带的,而着本身就很让春时恶心。
可现在这种感觉没有出现,反而是被另一种感觉包围,春时忍下一点心酸,那是难得可贵的,放在心尖儿的温柔,让她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呢?”柏明庭的话将春时的思绪打断,他不欲多说,似乎这只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小事,一边说就一边拿起了被春时放在一边的剧本:“你在看剧本?”
“是啊,前几天袁淼给我送来的,是个文艺片,导演是尚天朗。”春时快速的收敛心神,顺着柏明庭的话,嘴角扬了扬,已经在瞬间整理好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