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不可避免的笑了，也站起来，来到柏明庭面前：“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他回答她，又看着春时笑着对他挑了一下眉眼，明艳而炙热，可掰开之后里面是冷的，她这样具有冲突的长相让许多导演非常钟意，那些特殊的能看到本质的眼睛在大多数人之前，先一步看透了真实。
可现在那冷中间参杂了其他的东西，柏明庭来不及思考，就先听到：“那天我和你说那些事是因为我想说，我想要告诉你。”
春时给柏明庭倒了一杯茶，似乎已经泡好了一会儿，温度刚刚好，但柏明庭没有喝，他想说话却又被春时拦住：“所以没必要自责，把这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和你没关系，疏于防范的不止你一个，我也一样。”
她知道柏明庭的愧疚，知道他不说不提的心中所想：“而且在我看来秘密的存在本身就不是什么牢靠的事，总有被揭穿的一天，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又是她那番悲观的放弃主义论调，柏明庭现在已经知道这种态度从何而来，甚至有一部分已经成为了春时的保护色，让她免于伤害。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我还有一件事，这才是比较重要的。”不打算多做纠结，春时用双手支撑住下巴，身体自然前倾稍微靠近了一些，在柏明庭觉得压抑的时刻她却没心没肺的笑起来，满脸都是明媚，并不掺假，目光中的微光足够照亮周遭的一切，打破柏明庭心中的阴郁生生划出一丝鲜活的期待：“老板，你缺女朋友吗？没工作，需要你养活的那种。”
其实多少是有预感的，可柏明庭的思维还是停滞了一下，春时并不着急，她的笑容没有消失，也不比刚刚认真多少，无从平淡的跟了一句：“我什么都没了，以前的梦想和期待都没了，我现在想换一个，试试看可不可以和一个你这么好的人，过一辈子。”
她没藏着掖着，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柏明庭将合同摆在她面前，里面条条框框都写的清清楚楚的真实，她没用漂亮的词藻装点，在这个时间上，她的行为本身就很清楚明了。不是发生了这些事，或许春时也不会选择来到柏明庭身边。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倒是从始至终的开诚布公，柏明庭为此轻轻一笑，也不再纠结于让秘密不再是秘密的孰是孰非，他选择只回答后面这个问题：“好，我来养活你，我们一起努力，过一辈子。”
完全没有顾虑和犹豫，无论她因为什么来到他身边，他都说，好。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从开始一直到现在春时在两者之间跳来跳去模糊不清，柏明庭以前思考过，可到现在他已经不想去思考了。
春时习惯把自己表现的很不好，先让你觉得她不堪，然后在这份不堪中去做选择，柏明庭一早发现，他没说过，也不打算去追究是与非，他只知道春时选择了他，这就已经足够了。
“那我们……吃饭？”好像从要不要交往过度到茶米油盐对春时来说不过就是一分钟的事，她接受良好，已经开始可以用身份的变化来调侃：“男朋友？”
格外被强调的一个称呼让柏明庭下意识一愣，他没有春时超强的适应能力，眼神中几乎有些慌乱，像小鹿一样，被这样的眼睛看了一眼，春时噗嗤一下就笑了。
九月末尾的天气还有夏天残留的一点炎热，但到了傍晚时分又初见秋意的凉爽，春时的笑刚好卡在中间，混合着她眉眼中天然的嫣然，而现在这个人是他了，春时亲口说的，这让柏明庭心脏鼓噪，一路顺着血管敲击着耳膜。
“傻兮兮的。”抬起手春时在柏明庭的额头上轻拍了一下，真的很轻很轻，熟稔的语气说出了三个几乎没有被用来形容过柏明庭的字眼。
然后又被柏明庭轻而易举的接受了，就连不习惯身体接触的毛病都在春时面前成为了可有可无，似乎也不是从这一刻开始的，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连柏明庭自己也不清楚。
四合院不是柏明庭日常住的地方，但留了专门的人打理，一个花匠一个司机和一个负责收拾的阿姨，都住在后院，并不会打扰什么，春时带了一些食材又在厨房里找到不少东西，拼拼凑凑能做一大桌，她也确实那么做了，刚张罗起来，发现柏明庭来了。
他刚下飞机，穿的还是西装衬衫的打扮，这会儿西装脱掉了，手腕上的手表也放在一边，挽起袖子就拿起一块儿排骨：“这个都要洗吗？”
反差强烈让春时忍不住想笑，可心里是暖的，她侧过脸去对柏明庭点头说是，眼睛弯了一弯，像两片沾了霜糖的月亮。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敞开的大门能看到院子里的一地夕阳，以及被海棠树遮盖的树荫，而屋里，则是排骨和众多其他食材混合在一起的，生活的味道。
从做饭到吃饭用了好一会儿，可以不需要，但两个人好像都十分乐在其中，吃过了饭又喝了茶，柏明庭把春时送了回去，到楼下的时候春时故意冲他眨了眨眼：“要不要上去坐坐呀？”
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气氛在四周蠢蠢欲动，就连迟钝的柏明庭都感觉到了，可他只说了一句：“早点睡。”
这次他并没有再慌乱，似乎也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连春时的玩笑都可以很自然的应对了，春时为他的平静与温和而微笑，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那好吧，再见了男朋友。”
下了车之后春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可很快她就发现柏明庭似乎也没有要发动车子的意思，春时敛了一下眼睛，终于转过身走了，一直到她回到家，打开灯从客厅的窗户看下去，楼下的车子才缓缓开走，春时脸上的笑容在这片安静中，持续了很久。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并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可他们都知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第36章 前行（下）
第二天柏明庭在公司只逗留了一上午，处理完手头要紧的事就离开了，去的是繁星时代。
谭海译不赞同柏明庭和春时在一起，从前是现在也是，身为朋友他不会强制要求柏明庭如何如何，他只能把自己要说的说完：“你不觉得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点有问题吗？”
事业一次次受创，而且看春时现在的态度已经有了放弃的打算，不难联想到她是否就打算找个靠山让自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而她现在也有机会和无比适合的人选。
“为什么之前你追她的时候她不同意，现在事业有问题了就突然答应你了，这么明显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今天的天气尤其热，靠近窗户就能感受到强势的温度在和空调彼此抗衡着，也有点像谭海译和柏明庭现在的心情。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我大概还要回去谢谢我爷爷。“柏明庭几乎等同于语不惊人死不休，言下之意让谭海译骇然，可他依旧泰然处之：“你就别管我了，我自己知道。”
这次谭海译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他指尖夹着一根笔，动了动，那根笔便在指尖翻飞起来，那些掀起的波澜也跟着翻了个跟头，一头扎进海里：“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撂下这句话，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柏明庭温和如故的脸，已经不再是一开始那般急切的给予警告，而办公室的门刚好在这时被敲响，袁淼来了。
拥有一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和没有之间的差别就在于，可以选择，袁淼被叫去老板办公室就是去面临选择的。
柏明庭给了她两条路，第一条是公司会给她安排其他艺人，她也可以自己在新人里找，算是给了她很大的自由度，而第二条则是继续守着春时，暂时当然需要沉寂一段时间，但无论最后如何都能额外得到一笔丰厚的回报。
“那你就选啊。”午后的时光卷着慵懒，两只猫在旁边呼呼大睡，窝在沙发里吃葡萄的春时和此刻的气氛一样懒洋洋的。
“我有什么可选的，就这等于白送给我钱啊，不要的是傻x。”袁淼前几天刚刚剪过头发，比以前的更短了一些，十分爽利，和她的人一样。
袁淼不曾犹豫，坚定不移的选择和春时站在一起，可春时却在为她犹豫。人都会有匮乏感，这份匮乏感并不是拥有多少钱就能填补的，也许有些人是，但绝对不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