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花【CP完结】(49)

作者:云雨无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血从这尊细瘦高挑的年轻躯体中,迸发得像一场潮涌,凌莉润像掉进了曾经的无数个梦里,血一样在原野上盛开的晚霞,捡了野花坐在河边儿的两个人,一个昂贵的丝绸裙子,一个揣着镶嵌宝石的金表。

一切都是放肆的红色。

渴望来得不晚,十五岁少女尚且年轻,她从城里来了乡下,要过一阵清闲日子,要躲过缠着她的数学和西洋文,以及钢琴音乐。

她带着她慈悲天赐的爱情,像带了件生命里最漂亮的衣服。

清早的盛星,难挨自喉咙到胸腔中沉闷的疼痛,他睁眼的一刻,看着了天未亮时候灰色的光。

酒应该差不多醒了,可眼睛疼、嗓子疼、头疼,盛星扶着墙壁桌子到那边而去,开了电灯,回头的时候,才看着了桌旁扶着头刚醒的郑三。

“哟,盛先生,醒了?”

“江先生送我回来的。”

“他没送您,是陈家的车到门口,我背的您……秦妈也看清楚了,汽车里仨人,没江先生。”

外头天快亮了,可开着灯的时候,倒不见得通透,盛星无心思探求到底儿是晴天还是雪天,他闭上看眼睛,想夜里。

可只想到了在车上的江菱月。

又对郑三说:“他确实送了我回来,我记得。”

“您喝糊涂了,要不就是做梦了……我没意思框你呀,说的都是看着的……”

郑三有些急了,他解释了挺久,可盛星没心思听了,他再坐回床上去,又把鞋脱了,重重躺进被褥里头。

鼻子里全是酒味儿。

“郑三。”他说。

“盛先生。”

“我知道他送了我回家,可能他半路下车了。”

“这有可能是,一会儿亮了我打电话到柯家问问?”

“他没可能下车,半路下车该去哪儿呢……那么冷……”

“万一是当差的那儿有要紧事儿,他送您一段儿再走,也可能。”

“是吧,我也在这么想。”

“我伺候您现在洗还是一会儿洗。”

“他会不会……出事了?”

忽然,盛星直直坐了起来,他的眼里,有疲倦携来的血丝,嘴唇干裂着,蓬乱的头发像堆支棱的铁丝……丝毫不是个角儿。

郑三立即给他递了水来,是温的,里头还有药草的味儿,很清淡的,像在吃生的野菜。

盛星仰起头,贪婪吞咽起杯里的水,他像是经历了什么败落的大事,因此颓丧又萎靡。

“叫秦妈做粥,一会儿——八点吧,到了八点你给少帅府上打电话,说找管家来接,然后你再叫我,我现在,得洗个澡。”盛星知道,自己周身刺鼻的气味,他下床了。

郑三立即去厨屋里头拎洗澡水了,盛星光着脚坐在榻上,他随手抓了小桌上头一本翻开的书,看见写着: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第四十二章 市里见风声

太冷了,西风刮得鼻尖儿和脸涩疼,盛星这才知觉自己穿得少了,他戴着手套儿,仰头问那个站在台阶上的兵,说:“江先生还没回来?”

“夫人也在问呢……说是昨儿夜里就没回,少帅还有公事,还差了俩人到处寻他,说得去盛先生家里找——您是不是盛先生?”

盛星在太剧烈的冷风里,头发尖被吹得乱抖,他愣着点了点头,把堵在下巴上的围巾扯下去一些;他慌了,说:“没在我家里,他夜里送我回去了,可没在我家里,我家做事儿的说他没去我家。”

“那我不知道了,您也到处找找呗。”

“我找了,我还上他家里看了,也没在。”

盛星不知道已经在午餐的点儿了,又来了俩兵换岗,穿得厚也心不在焉;盛星看见洋房前头三叶杨还枯着,枝条混乱得像他的心,像他的脑子。

五湖园里头有迷人的景致,温泉是活水,正从石头的池子里冒出,吐一个接一个清透的水泡,欧式小楼一片儿,中国亭台另一片儿,松柏繁茂是绿色的,腊梅快开了,生了一整片林子,像柔情的云。

凌莉润穿着裙子和平底的鞋,脸上只细长的眉毛描过,她刚睡醒似的,他震惊于盛星的来意,半天,终于举着盛茶的杯子吁一口气,说:“你家那个,不就是说走就走,说回就回的么?”

“他没说走就走——”

“他偷了宝石的时候是……这事儿翻篇儿我就不提了,我现在还得愁呢,花庚病了,我马上去医院照顾他。江念微好端端的大活人,还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凌莉润在吸烟,白色的云雾在她眼前头罩开一片,茶有些烫,盛星的手贴了上头,能暖一下了。

“可就不见了,我在找他。”盛星自知是受到了冷落,可也自知不该责备谁,他的难过忽然顶得心口胀疼,更着急了。

凌莉润情绪很差,盛星几乎从未见过如此寻常的她,不是陈太太了,也不是凌老板,而是一个焦急又关切的家人,在为花庚揪心。

凌莉润吸过最后一口烟,她看着盛星,眼睛圈儿突然红了,接着她叹了口气,说:“他的病……很重,我是被大夫差回家歇着的,因为治不了了。”

她前头还端着,可抖着嘴巴说到最后两句,已经快要泣不成声,她像是真把花庚当了亲的儿子,可盛星觉得又不是的。

盛星独自站在五湖园一处景观中央,是大理石铺就的、一个巨大的欧式广场,冬日的太阳光是石面上头,能映出刺眼的巨大光斑,周围一整圈儿高大茂盛的松树,往远处去,也往密集处去。

盛星甚至觉得,江菱月会在五湖园的某一处住所里,他奔走要一天了,找了江菱月去过的地方、能去的地方,他回了江菱月那个很久没被光顾的家。

“盛先生,回去等消息吧,天都快黑了,至少现在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夜里去路上找吧。”郑三说话了。

他算不上个死心塌地的忠仆,但被人雇着他就会做认真的事儿;汽车窗户外头是琼城傍晚的景致,一些在安睡的,一些即将醒来的。

盛星老念叨:“别出事儿就好了。”

秦妈在做饭呢,院儿里头是举着个风车的李渐宽,他跳着上前来,抱住了盛星的腿,还问:“明天去不去看戏?”

“你乖,我在忙,不打算去唱了,咱找个时间,我闲了,准带你去。”盛星用满是倦意的声音哄着他,把他牵回了屋里,郑三将路上买的、干的无花果拿来,让李渐宽吃。

秦妈说要开饭,她系着围裙在门边儿上,问盛星:“没找着人是不是?他是不是有个姑姑……去他姑姑家里看看。”

“看了。”盛星倒不是冲着谁怒的,他仅仅是累了又着急,因此提不起精神,渐宽冷冰冰的小手攥着无花果,正往盛星嘴里头塞着。

他仰起小脸儿,就看着透明的水正从盛星下巴尖尖上滴,盛星眼睛红了,表情有些凶。

“你干嘛哭?”李渐宽牵起了盛星在外头冻僵的手。

可盛星像是忽然从某种迷惘里惊醒了,他抬起脸,手心胡乱摸着下巴上、脸上的咸水,说:“没哭,没哭,我打哈欠呢,今儿困了。”

“睡会儿吧。”秦妈说。

盛星像行尸走肉,他站起来转过身,一会儿就去床上趴着了,他感觉到有什么吞食着他全部的依靠;心很闷,被笼子扣住,锁了。

电话响了,那边儿是凌莉润,这是盛星醒来之后知道的的消息;他事实上没睡,可也算是睡了,只是睡进了一个噩梦里。

“陈太太说让您别太急,她会帮着找的,她还给您道歉了,说今儿没接待周到,让您别多心,”郑三端好晚餐了,外头已经是一片没内容的黑色,他又说,“渐宽吃了饭,已经在那边儿屋里睡着了。”

盛星冻过的脸颊在室内被灼得发红,他懒洋洋在被子里头,梦醒的心脏还在一揪一揪,很疼;他说:“我没怪她。”

说着话呢,可眼神儿也不在郑三身上,他似乎是看着桌子,也似乎不是,他什么都没在看了,只是呆呆睁着眼睛。

桌上炖的鸽子汤真香,盛星喝了两口,呕出三口来,他眼泪、鼻涕交加,后来真的又想哭了,但忍着了。

秦妈给他找上回伤风剩的西药来,又指着郑三去弄点儿姜汤;盛星躺在床上什么都没说,一会儿打了几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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